第 4 章
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响起一瞬,容歌只觉头皮发麻全身血液凝固,猛地站起了身,神色戒备看向声音来源处。
危长瀛!
她表面上的亲子幼帝,拜了危长瀛为师。
这些日赶上沥国挑衅,他一心平沥国之乱,无暇顾及朝政。对于她朝堂作为,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闹得不是太过分,他安坐莲台,一心扮演世外仙。
可朝臣表面畏她,背地里却以危长瀛马首是瞻。
一年前,他亲率大军二十万,杀入觅国,将觅国皇族赶尽杀绝,偏又忽然退了兵,扶持自己旧时弟子成了新帝。
主子言此人多智近妖,心思诡谲,怕是在下一盘大棋,她深以为然。
她虽也有心计手段,到底不是他对手,又因他是开国圣祖帝亲封的天师,身份凌驾皇权之上,连百姓也言他是当世圣人。
愚民将他塑泥像,搬入庙堂朝拜,纵连她这代司天子权的皇太后,见他也需行礼参拜。
容歌后退了半步,模糊看到他极高极瘦的身影,向他蹲身拜行一礼:“见过天师。”
道观外,夜至四更。
月色朦胧,洒在四方皇城,巍峨宫阙如披薄纱,就连独属皇城的死寂,也于此时多了几分柔意。观内大殿,宫灯上罩琉璃罩故而不甚明亮。
昏黄的道殿,凌驾皇权之上的天师道长,与手握天子权的太后,倒映在蓬窗之上,一高一矮,纵被拉长了身影,却在她刻意的回避下,从来泾渭分明。
男子脚步声,于静谧中响起,容歌脊背顿时冒了一层冷汗。
她自是不在意自己臭名昭著的名声,小夫子却不同。他是百姓眼底的贤相,清正为国,今日之言,一旦传扬出去……
男子踱步而来,一身道袍立于她前。
容歌微微屏息抬头,望着他模糊不清的脸,解释道:“天师英明,容歌方才只是一时胡言。”
危长瀛垂目俯瞰着她。
她把左相卫东篱下了天牢,夜夜去天牢见他,牢头言,她隔着牢门对卫东篱喊:自己有的是手段,他若再不从,她只得来强了。
她惯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成邺因她入了情障,深陷儿女情长,这样的好苗子,生生折在她手。
这几日,他忙于觅国之事,疏于管教她,她便乘机胡作非为。
安之意回:太后对左相强行非礼不成,对丞相下药,丞相不堪受辱,在天牢放血自尽。
她不顾体面,为救卫东篱宁可失去内力,偏那人一心寻死,她无计可施,只得信了神佛,为他以命换命。
危长瀛嗤笑出声,缓声问:“若仅是胡言,左相为何要于天牢自尽?”
容歌面色倏尔煞白,呼吸微微急促,再次后退半步,心底一时拿不准他知多少。
可一旦想到,这老道士总仗着身份管她,不由带着忿意,冷声道:“天师一介出家人,不懂情爱之事,纪九孤儿寡母的,难道不能寻个第二春吗!”
危长瀛俯瞰着那张于昏黄灯光下过于惑心的女子脸,胸腔内戾气横生,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问:“纪九,本尊为何厌你?”
容歌愣了。
这还用问?
她十六岁做皇后以后,回了趟云榭山,却遇上了危长瀛。
彼时她因受主子宠信,教中人多有对她不满者,恨她者更如过江之鲫。连途的刺客,因危长瀛在,她只得装作不会武功。
后来她亲信尽折戟,两人被困崖底。
她与危长瀛同困九十日,期间发生了许多事,他被她威胁不得不救她。她为不死不饿肚子,以一碗心头血,救了他一命。
她被主子养大,纵是棋子,却被娇惯长大,又因年幼未经风浪,不知能否活着出山,求他不要死。
他极深的黑眸,定定地看着她,虚弱问:“可知我是谁?”
容歌哭肿了眼,哪里管他是谁。
只知这崖底礁石众多,不知何时又会再来潮水,若没他在,自己这不会水的不被淹死,也会被饿死。
一时脑里浮现的,全是儿时晏犰讲过那些灾年人亦可食的故事。又因放血的伤处疼得厉害,哭得险些要背过气去。
带着哭腔喊:“道长啊,你不能死呀,你的肉我实在吃不下啊——”
崖底之事,她仅有一半记忆,后来危长瀛如何活了下来,又是如何带她出来,她竟记不得了。
唯一可知的是再回京后,危长瀛似厌极了她,这厌从何而来,容歌心知肚明。
她有些心虚低下了头,嘴硬道:“不知。”
危长瀛盯着她看了几息,胸膛微微起伏不定,用极好听的声音问:“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要本尊丢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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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月是个热心肠,次日果真早早唤来了御医为她瞧病。容歌自知自己病骨因何而来,以要去上学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