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话(6)
这可就遭了!
太后是顾忌梁守谦,可不代表她就能忍住宦官在她眼皮子底下使歪心思,尤其拿皇帝做筏子,是真不知死活了!
殿外之人的心思,钟芙是不知道了。
三好进殿后便不由得向她身侧靠了靠,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皇帝寝宫,但与她想象得大相径庭,寝殿内窗门紧闭,光线昏暗,透着一种沉郁之气。她鼻子很灵,明显能嗅到有股难闻的药石气被掩盖在浓郁的龙涎香之下。而寝殿内的宫人们比殿外的还要安静,以致近乎死寂。
三好心下骇然,这可是圣人近前啊,怎么如此幽寂诡异。
李恒正躺在床榻上,他从前虽不强健但到底有青壮男子的身形,只是现在在钟芙眼里只剩下瘦骨嶙峋。
钟芙平淡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圣人,尚宫局宫人请圣人用药。”
李恒猛地睁开眼睛,他眼眶深凹,两个眼珠便像嵌在眼眶里一样死死盯着钟芙手上的托盘:“拿来。”
钟芙按住起身的三好,自然地将药碗端到自己的托盘里走上前。
李恒只看着丹药,钟芙却偏偏将汤药置于他身前,他立时要恼,一抬头正对上漠然的一双凤眼。
李恒的意志早被病痛给磨平,对付他且用不到钟芙使出太多力气,一个小小的催眠术已足够用了。
李恒刚张嘴喝了药,钟芙就在他喉头点了一下,他反射性想吐未及张口就被人一掌托起下巴,接着又是戳了他身上几处穴道。
连番动作做得极快,但三好离得最近自然悄悄目睹,她不由得睁大眼睛挪动身体挡住钟芙的行动的痕迹。
钟芙放下手,立马向一侧避开,李恒哇的一声将秽物吐了满地,接连不断地呕吐声回响在寝殿内。这番变故几乎将宫人们吓傻,钟芙立时道:“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御医来!”
此时也没人想着要去计较一个外宫的宫人怎么敢指挥圣人近前人,这些人都吓傻一听命令忙不迭往外跑。
趁人不注意,钟芙将一粒丹药捏成齑粉,另一粒药丸丢在沾了秽物的地上,又用红布拾起。
等郭太后急匆匆赶来,见到的就是一副乌糟糟的场面,跪了一地的宫人以及御榻前给李恒诊脉的太医。
难以言述的气味让她忍不住捂了下口鼻,她皱眉道:“圣人是怎么了,谁来说。”
原宫殿的宫人都不敢动弹,钟芙和三好同步起身道:“回太后……”
钟芙挡了她一下,举起手上红布道:“回禀太后,圣人服下汤药后便想服用丹药,岂料丹药一入口便呕吐不止,这一粒是圣人吐出来的。”
郭太后面色一变,丹药之害她最是知道不过,宪宗晚年深受其苦以致性情大变,但帝王都向往长生之术,她实在阻拦不得,她拗不过皇帝,但不代表她治不了呈上来的人。
御医原本先听前半句皇帝用了他的药,正吓得满头冷汗,结果后半句跟上来是丹药引发呕吐立时有劫后余生之感,忙不迭地将丹药拿过来,也不嫌脏污便用指甲刮开放在嘴里一场,接着呸呸两声对太后道:“这药里有大量的水银,这是有人要害圣人啊。”
郭太后立时怒不可遏,叫人将方士拿来问罪。
御医此时投桃报李道:“好在陛下吐过一场,已将体内淤堵清除大半。”
郭太后这时才有闲心观察二女,三好见机便禀明身份,将二人是如何从尚宫局的路上到陛下的寝殿之事通通说清。
她口齿清晰,语速不急不缓,条理分明得将事情阐述得简单明白,太后越听脸色越冷。
钟芙适时呈上那宦官令牌,太后只看了一眼便叫人去查。
其实她方才来殿内之前已经有尚宫局的人去请她为宫人做主,此刻更是全然相信正是宦官贼胆包天才有皇帝病弱一事。
若非他们整日缠着皇帝嬉戏玩乐,他怎会被坠马之人吓得一病不起。
此时探查的人也寻得实情,果然不差分毫,此刻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郭太后连声冷笑:“好,好一个掖庭宦官,竟敢如此欺上瞒下,不把宫规放在眼里,去把邠国公叫来,我倒要问问这皇宫到底是谁做主!”
此话一出,在场宫人噤若寒蝉,无论今日邠国公会如何,这个冯立本是决计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