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世界震动得越发剧烈。

群星如雨般在永夜中坠落，银河倒转，在遥远的星系中扭曲出一片斑斓的模糊。而梦比优斯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咬牙与博伽茹缠斗着，试图越过对方将阿朗达斯号拉出黑洞，却总是功亏一篑，被怪兽阻拦，甚至还受了点不大不小的伤。

……怎么会。

这么下去一切还会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即便他这次不曾迟到，也依旧无法改变宏人的命运。奥特战士神色越发焦急，再加上另一边的坂千里不知发生了何事，导致记忆世界开始崩落，简直就像是在胸口点了把火，灼烧着他的理智，那种无力感几乎让梦比优斯发疯。

他不安地看了眼超级空间漆黑的洞口，以及依然无法挣脱引力流的飞船。

谁能……谁能来！！

隔着厚重的玻璃对上奥特战士的眼，坂宏人如梦初醒，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对方压抑在心底的悲鸣。

“你能看到吗？那个红色的巨人。”

他拉过身边的同事，指着梦比优斯问他，声音不自觉染上了些急迫。

“什么？”

那人正在紧张地看着仪盘表，被宏人冷不丁一拽，差点摔倒在地，眼底的茫然也不似作伪：“那边不是只有怪兽吗？哪儿来的什么巨人……不过它是不是在被什么东西攻击啊，感觉像是在躲什么一样，一直都没有朝这边靠近过。”

话音未落，博伽茹便向后急退，躲开了梦比优斯的光线。而看在除了宏人之外的人眼里，却是怪兽凭空后撤，和阿朗达斯号拉开距离，就好像这边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东西那样，看上去颇为奇怪。

“先不管它。”

既然博伽茹暂时没有威胁，坂哲郎便当机立断，要船员们全力应对超级空间的引力。他们尝试了很多办法，却依然无法全身而退，想要保住一船人的性命，如今只能分离装有斯派修姆物质的货舱，或许能够利用推力，将乘坐有宇航员的客舱推离超级空间的范围。

可遗憾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引力扭曲的影响，自动分离系统竟然在这种时候无法工作。

坂宏人怔愣了下。

他脑海中开始升起某种荒谬的熟悉感，就好像在他不记得的时候，自己已经经历过相同的事情，以至于如今望着慌成一团的驾驶舱，他竟然感觉到了不该出现的释然与平静。

发生过的，还未发生的，坂千里的身影，奥特战士的身影，都仿佛万花筒般旋转、分割，最后交融，指引他走向注定的命途。

“是这样啊……”

脑海中涌现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宏人闭了闭眼，长叹口气。随即，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转身朝着货舱的方向跑去，就像自己曾经做过的那样，为了其他人的生机切断退路，独自留在被放弃的那一端，按下了手动分离的按钮。

“宏人？！”

他动作实在是太快了，直到阿朗达斯号开始分离前的震动，坂哲郎才发现自己的独子竟然背着所有人选择了自我牺牲。他想要让他赶紧回来，可声音卡在喉咙，在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刻变成了哽咽，以至于他只能死死盯着屏幕，有眼泪无知觉地夺眶而出。

“抱歉，父亲。”

明知这不过是既定事实的重演，他只是重蹈了还活着时的覆辙，走进自己的命运。但当真的看到血脉相连的亲人因为自己而绝望，宏人依然会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刀一刀割出伤口，疼得让人窒息。

那个时候，他曾经告诉父亲，地球只不过是一颗他没见过的星球，比起自己，带回母亲和那些在故土拥有羁绊的人才更加重要。

可那终究只是无力的安慰之言。坂宏人想起自己离开火星基地之前所兴奋渴求过的一切，还是无法真的欺骗自己，他从来没有对在那颗蔚蓝星球上的未来抱有期待。

“我明明、明明也是想要回去那里的啊……”

通讯的电波已经因为超级空间的影响中断，货舱里一片漆黑，只有来自宇宙的星光透过玻璃洒落进来。坂宏人看着永夜下越来越远的客舱，以及更远一些，还纠缠在一起的巨人和怪兽，想要露出一点释然的微笑，却终究扬不起沉重的嘴角。

只是再一次沉眠在黑暗中而已。

这次不会比上次更绝望了。

虽然，他还是没能见千里最后一面。

坂宏人轻轻叹了口气，很快便被控制台嘈杂的机器运转声淹没，了无痕迹。可与此同时，那却像是惊雷般在梦比优斯耳边炸响，躲开博伽茹的一击，他焦急地回头望去，却只看到如记忆中一般分离的阿朗达斯号，黑黢黢的洞口即将吞噬载有宏人的那一部分，让他心底再度升起和那时一样不甘的绝望来。

明明，他自己从最开始就已经在他身边了，却终究还是只能眼睁睁错过。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强烈的情绪就像是海啸般涌来，以至于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毁。实在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