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汹涌
“你既已心生疑惑,为何昨日回来不说?”佟太师为官几十载,绝不会被人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
他考量的眼神在佟知晚身上来回穿梭了几次,“你理应清楚家中为了此次觐见选秀,可是在吴家花了不少钱银。”
“爹爹和家中的苦心,女儿如何会不知。”佟知晚险险松了口气,越发诚恳道,“昨日面见陛下的情形,爹若是怀疑,女儿可发誓,若有一丝隐瞒,就——”
“如何?”佟太师徐徐开口,极为平和追问道。
他这般姿态,定然是疑虑未消。
佟知晚暗暗咬牙,束起手指继续说道,“若女儿有所隐瞒,姨娘刘氏必不得善终!”
“呵。”佟太师原本也没指望这无用的指天立誓能有些什么效果,但佟知晚能用刘姨娘的性命做担保,看来她的话还有几分可信。
他嗤笑了一声,扬手示意佟知晚起身,“若刘氏知晓你如此孝心,不知又会在暗地里哭成什么样,说不定还会怨你娘。”
“爹。”佟知晚谨慎坐在下首,“刘氏虽是女儿生母,却并无眼界。如今女儿跟随娘学了许多,刘氏若是知恩,就不该生出怨怼之心。”
她回的滴水不漏,又无情至极。
像极了上首坐着的佟太师,他得意地勾起唇角,“老夫果真没看错你,若你生为男子,绝对大有作为。”
“罢了,既然你立下如此重誓。此事我会命人再去细查,你且先下去吧。”
“是。”佟知晚心下戚戚,面上却平静无波。
若佟太师再查,她的谎言铁定会被拆穿。与其坐以待毙......
佟知晚心思几转,暗暗收紧抓在手中的帕子。吴青雨的哥哥素来纨绔重色,年近三十却仍未娶妻。
狼窝虎穴,虽都是火坑,但两害取其轻。做吴家的媳妇儿,总好过在府中战战兢兢。
她正想着,脚步还未跨出门槛,身后佟太师忽得开口,“等等!”惊得佟知晚一激灵,她怯怯转过身,佟太师面上罕见地有了几分笑意,“最近你为入宫一事也忙了许久,如今既然尘埃落定,也跟你娘一同出去参宴赴会,换换心情。”
佟知晚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明日里,肃亲王府中便有诗会。你且随你母亲一同前去。”
闻言,佟知晚面色一僵。肃亲王年逾五十,最是喜欢茶道。佟太师的盘算,佟知晚心知肚明。
看来爹是铁了心要与皇家结亲。
可惜如今她未能留在宫中,等三年后再开选秀,她不是吴青雨,在宫中亦没有吴太后那样的助力,根本不可能超龄入选。
一众亲王里,只有肃亲王最爱喜事。后院里左拥右抱还不够,便是王妃也娶了三茬。听闻每一任王妃都是被他的行事荒唐气出了病根。
若她当真去了,应下这门婚。便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
佟知晚面色发白,抿唇点了点头。等回到自己的院子,当即招来自己的心腹丫头,将自己的帕子叠好放进她手心,“一会你寻个时机去吴府找大少爷,只说今晚我在听雨小筑等他,不见不散。”
她细细盘算了一遍又一遍,眼神落在梳妆匣中放着的那瓶香粉,心中登时百味成杂。
计算反被算计,她与吴青雨两败俱伤,反倒让虞绵绵成了最大赢家。
不过,以她对吴青雨的了解,就算是被赐花,此人也绝不会轻易离开皇宫。
虽然她没斗过吴青雨,但能让她唤声嫂嫂,倒也不亏。
佟知晚拿定注意,面上郁色渐渐褪去,只翘起唇角,将香粉熟练地洒在衣袖上。揽镜自照,镜中人年轻貌美,端庄又得体。唯独少了些风情。
她想了想,又将发髻松了几分,直到玉簪玛瑙流苏遥遥欲坠,才起身换了衣裙偷偷溜了出去。
入了秋的夜总是寒凉。
白日里两道圣旨一发,京都里看热闹的人不知多了多少。如今打更的声响邦邦响起,白日里的喧嚣与猜测之声渐渐静了下去。
朱墙碧瓦在漫天星辰下,也失去了艳丽之色。
青石板的小路上负手晃晃悠悠走着一人,是李江红。他刚从宫里下值,要回宫外的住所去。
与其他的主路不同,这条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只因路的尽头,是一群太监买的地,盖的房。
是以即便是换了常服走在这条道上,也会被偶然路过的百姓一眼猜出身份。
久而久之,其余太监下值,都习惯坐车回府。
李江红却不同,他不惧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完整。甚至还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他李江红,是御前总管的干儿子。
天边的月明亮。
李江红弯腰,伸手从路边的草丛里拽了跟野草捻在指尖。今干爹说了,等虞家姑娘一入宫,便奏请陛下由他去青云殿主事。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
他心中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