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

宿非池今日本是听了宿伯打听到，永宁侯夫人要举办赏菊宴，京中五品贵女皆会出席，而她这个正四品大理寺卿之女赫然也在其列。他连忙沐浴更衣，特意选了与她那日一样颜色的月白腰带，只是他衣柜里并无水蓝这样鲜嫩的颜色，于是找了件相仿的云水蓝衣袍套上，匆匆赶来，向侯夫人表达自己对侯府里的菊花很是感兴趣，问能不能给自己加个座位。侯夫人对这一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出言拒绝，只能笑眯眯地让人给他添个座位。

谁知他在那里是左等右等，一直盯着院门看，却始终不见她来。周围一群陌生女子的嬉笑打闹声直往他耳朵里钻，各种各样的香粉味更是扰得他头昏脑胀。眼见宴席将要开始，她却还是没来，正巧这时下属传来消息说军中有新兵闹事，他才暂且离席，寻了个偏僻点的院子处理此事。

她们二人靠近时他便发觉，多年来的警惕让他下意识扔了枚飞镖以作警示，不曾想，走进院门的，竟会是他苦苦等待多时的姑娘。他当下挥了挥手示意属下先行离开，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襟，才急忙走到她身前。

这是长大后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她。乌黑的头发有一小半被另一支白玉簪子挽起来，其余的随着她微低下的头垂在身前，露出一小截藕白的脖颈。他被那份白晃了晃眼，心中暗啐自己一声，偏过头去，却仍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有酒香，有秋海棠香，还有一种，他从没闻到过的香味。他被这股香气扰得心神不宁，就听见她叫自己将军。

她竟然认识自己！宿非池被这股喜悦冲昏了头脑，连忙开口询问，听见她夸奖自己，一时间更是飘飘然，刚想再问下去，就看见面前人仍是紧张地低下头，才匆忙反应过来，稳下声音向她道了歉，就看见她蓦然抬头，清澈如水的眸子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的眼里。

——

微风渐起，吹来秋海棠的花香。

锦年看着面前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一路蔓延至耳根，连带着她脸上也开始涌起热意。许是觉得两人间的距离太近，她稍稍往后退了半步，才又行了个礼，“多谢将军。”

“姑娘也是来参加侯夫人的赏菊宴的吗？”

“正是。”

“不知姑娘是哪位大人的千金？”

这话问的实属有些莽撞，不过眼前人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行事不拘小节也实属正常，加之她刚刚才冲撞了人家，因此此刻倒也没有扭捏，“臣女锦年，是大理寺卿锦华文之女。”

“哦？原来是锦大人的千金。”宿非池的眼里淬了点笑意，“早就听说锦大人为官清廉，刚正不阿，破获不少冤假错案，在下敬佩。”

第一次被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在自己面前恭维父亲，锦年觉得有些脸热，“将军谬赞了，臣女的父亲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将军征战沙场，亦是令人钦佩。”

锦年看了看开始擦黑的天色，“将军，天色不早，臣女便先离开了。”

宿非池抬了抬手，却又无处安放，于是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今日吓到了姑娘，实属抱歉，日后姑娘若有需要，来将军府找我便是。”

锦年一愣，这将军倒是性情中人，“今日叨扰将军已是不便，怎好再麻烦将军。”她拉着槐序一同又行了个礼，没再看面前人的神色，“臣女告退。”

纵使不舍，宿非池也明白此时此地再交谈于她多有不便，于是点了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眼前人拉着侍女行礼后匆匆离开，他笑着摇了摇头，“无妨，来日方长。”

——

“小姐，我还以为宿小将军很凶呢，”回去的路上，槐序脸上仍带着几分惊魂未定，“想不到他还挺和蔼的。”

“和蔼？”锦年笑着看她，“刚刚不知道是谁，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小姐！你又取笑我！”槐序撇撇嘴，“不过刚开始进去的时候，他一直不说话，真是吓死奴婢了。”

“是啊，不止是你，我也吓坏了，”锦年拍了拍胸口，“不过将军确是性情中人，不仅没有为难我们，反而反过来向我们道歉。”

“但是啊，今天还是我们莽撞了，今后要注意。”锦年点了点槐序的额头。

“小姐，奴婢明白。”

——

月上梢头，深宫庭院内。

“混账东西！”穿着华贵的女子倚在塌上，一双素手将茶杯扫在地上，涂着红色蔻丹的指甲狠狠扣着榻上的矮几，“本宫让你去你姨母的赏菊宴，你倒好，跑去青楼厮混，你是要打本宫的脸吗？”

“母妃，儿臣没有。”六皇子跪在地上，“儿臣不想选妃。”

“不选妃，好每天和你后院里乱七八糟的女子厮混！”德妃重重拍了拍桌子，“本宫就是太惯着你，才养得你现在这般不知所谓的样子。”

“母妃——”六皇子扯着德妃的裙边，“您就别生气了。”

“好啊，”德妃将裙角从六皇子手中扯出，“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