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宇智波泉奈追问时，紧闭的窗户被冷风吹开一道缝隙，几粒雪像花瓣一样飘进来，然后卧倒在地面。

炭盆里的火焰烹饪着木料，散发出来的温度瞬间就让雪化成水。宇智波泉奈很快就把窗户再次关紧，随后重新在她身边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宇智波泉奈敢肯定自己哭泣的次数一定比美子姐姐还要多。

譬如他再小一些的时候，会因为受伤后剧烈的疼痛落泪，当然哭泣绝非他的本意，那只是生理上对痛楚的排斥与反应。起初他尝试极力压制住这冲动，因为这副模样多少有些丢人——但是那时负责治疗的美子煞有介事地告诉他：

「现在你躺在病床上休息，你在最安全的地方，你有我在这里，无需压抑自己……这样可以让我听见你。」

大概是觉得这句话有点抽象，她又思索着换了一个从实际方向出发的说辞。

「适当哭泣可以帮助你的身体排出毒素、还能够保护你的眼睛。」

总之，终于，彼时年仅八岁的宇智波泉奈在哥哥与姐姐的注视下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很快就把枕头打湿了一小片。

宇智波斑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弟弟哭却并没有感到焦虑，他只是有点心疼地握住宇智波泉奈的手，然后默默开始反思。

美子替宇智波泉奈掖好被角，很安静地凝视着这一切。等到泉奈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才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金平糖，拆开糖纸送到他的嘴边。

「辛苦你了，泉奈。」

回想停留在这里，宇智波泉奈知道美子随时随地都能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虽然他并不清楚这习惯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现在有点后悔自己没有养成像姐姐一样的好习惯。自己身上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是卷轴和武器，哪怕在训练时也会戴上负重，全部卸下来丢地上的话恐怕还能让地面抖两抖，力求把“致命”的宗旨做到极致，哪里来的糖果？否则，他还能努力借此让姐姐心情轻松一些。

没错，诚然如姐姐所说，有时候哭泣无需压抑。对宇智波泉奈来说，她想要如何表达情绪都是她的自由，可是他必须要找到原因。

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喜极而泣，究竟是什么才能让素来稳重的姐姐难过到落泪？

不论是人还是事，他都会毫不留情地解决掉。

美子带着薄红的眼睛望向他，一枚泪水怯生生地掉下来。宇智波泉奈见状，连忙伸出手替她拭去眼泪。

老实说，被这么一打岔，她倒没有多么伤感了。

总不能说是因为思念未来吧？

思念，思念什么呢？她的亲人好端端地活着并对她关爱有加，这简直是她年幼时梦寐以求的，而朋友们也依然生龙活虎笑语不绝。

这根本无处开口。

事实上，她很早之前就思考过，假如此生都只能停驻在这个时代，也并非难以接受的事情。相反，她还能借此帮助后来的木叶提前扫清一些障碍。

她的知识、技艺全来自木叶的教导，她从中汲取了成长的诀窍、爱的力量——她决定把现在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当做回馈。

“真的没什么，泉奈。”她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听上去不太靠谱的理由，“我在尝试缓解眼睛的疲惫，但似乎失败了。”

“……”

他显然不太相信。

宇智波泉奈沉默了一会，直视她的眼睛，说：“不是这样的，姐姐，如果你不想告诉我，至少不要欺骗我……我不想令你感到为难。”

“姐姐，我只是想了解你的心情，然后让你高兴起来。我没有逼问你的意思，而你也没有必须告知我的义务，从前姐姐你安慰过我很多次，哥哥也同样受你关照，我一直在想要怎样回报姐姐才好。”

“假如我对姐姐来说，连这种情绪价值都没有——”

宇智波泉奈忽的顿住，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语气开始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了，这和他原本的目的不一样。

他太冲动了。

“对不起，姐姐，我不应该……”

她打断他：“仅仅只是泉奈在关心着我这个事实，就足够让我摆脱悲伤了。”

“说出来你也许不会相信，我在想家。泉奈，你会因为想念家而落泪吗？”

宇智波泉奈如今才十二岁，战国时代忍者残酷的经历几乎让他的眼泪干枯掉。

“但是，泉奈对我来说就像家人一样。”

这是美子的真心话。

她的确把宇智波一族当做家，哪怕在记忆之初自己不属于这里，可是她并非如同一叶飘萍的孤客——正因为有了归处，此刻才不至于过分的伤感。

“对不起，泉奈，我让你担忧了。”她带着歉意说道，“我……”

宇智波泉奈抿着唇，为什么在这短暂又纠结的对话里，他们总是在互相道歉？

他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然后蹭的一下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