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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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广达将荷包捏在掌中,脑中印着荷娘脸上的那抹飞红。
“等等。”他又喊。
沈如春腹诽,收了荷包还这么多事,她怨怨转过身。
“旁边这位——”朱广达审视着沈如春。
“她脸上起疹子了,不方便见人。”荷娘急忙答。
可朱广达却坚持要撩开轻纱见人。他的手伸到面前时,沈如春自己先将垂纱拨开了,露出面来,冲他嬉笑:“朱副将。”
朱广达了然于心,觉得脑壳疼得很。
“李辟去哪了?”沈如春先将他一军。
“二郎君今早出城有事。”朱广达说。
“哦。”沈如春应了声,带着荷娘就要往外头走。
朱广达在后头幽幽说:“二郎君马上便要回来了。”
沈如春顿住脚,回身冲他挤出笑:“是么?我还想去外头迎他呢。”
朱广达只干巴巴笑了几声。
沈如春望了眼他身旁的人,是陈惊山。想来是被他灌了不少酒。沈如春替陈惊山打抱不平:“这小郎君年纪小,还是个孩子,你莫欺负他。”
朱广达笑道:“我也就只能在这事上欺负他。”他觉得这句话从小娘子口中说出来甚是好笑,好像她十分老成似的,他打趣道,“你不也还是个孩子。”
沈如春飞快地垂下眸子。
朱广达后知后觉,暗骂自己嘴笨。他岔开话题:“小娘子若是嫌闷得慌,可在府里四处逛逛。”他的言下之意是,李辟解了她的足禁,允她在府中走动。
“嗯。”沈如春应声。她带着荷娘往回走。
陈惊山半睁着眸子,见那婀娜背影,复想起她方才的话,小郎君年纪小,莫欺负他。他嗤笑一声。
朱广达听得旁边人笑,把陈惊山扶稳了,见他睁着眼,道:“原来你小子装睡。”
他捏紧了掌中的荷包,疑心这小子也听了这事。他推开陈惊山,道:“自己走回去,亏得老子好心将你扶回来。该不管你,把你扔在那酒馆里,让他们继续灌你。”
陈惊山盯着他攥成拳的手,道:“方才她送了你——”
朱广达忙捂住他的嘴,虎眼怒瞪着他:“你要敢说出去,我——”他想到自己也不能怎么着这小子,最后无可奈何地咦惹烦骂一声,只得恶言恶语却无什么实质威胁的凶他一句:“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陈惊山觑他一眼,沉默离开。他对这些事根本没兴趣。
待他走后,朱广达摊开掌心,看着那只小巧的绣包,摸住上头密密麻麻铺织的针线。
这时,外头跑进来个侍卫,见着他,拱手行礼,旋即双手将骨筒奉上:“朱副将,上棠驿送来的。”
朱广达见这骨筒上盖的是定王的私印,知事情不简单,将骨筒接下后,候在正厅等二郎君回来。
李辟半个时辰后从外头回来。因他未打伞,回来时,周身裹着湿意。
他取出骨筒里的信,草草扫了一遍后,面上神情耐人寻味。
“朱广达,这几日让府上的婢子将西边两处院子好好清扫一番。”
“二郎君,这是?”朱广达问。
李辟将骨筒放在手里把玩,道:“齐王殿下和广平公主要来望州。”
朱广达眉毛扬起,吃惊道:“他们来做甚么?”
“我哪知道。”李辟怪道,他将骨筒甩到桌上,似笑非笑,“定王说,是那广平公主爱凑热闹,想来瞧瞧望州城里的浴佛节。他特地嘱咐了,让我莫要怠慢了她。”
定王这话里的意味很明显了,想必是圣人有意要将广平公主嫁给二郎君。这便坏了,若二郎君真成了驸马爷,等同于要将手中的唾手可得的兵权悉数交出去。圣人这是在敲打定王。
“那这定西将军之位?”朱广达揣度。
李辟只冷笑一声。
“定王是如何想的?”朱广达小心问。
李辟十分不悦,剜了他一眼,道:“我哪知道我老子在想甚么。”
朱广达不敢再出言,定王府上有两位郎君,大郎原是侧室所出,琅娘子死后侧室才被扶正。在外人看来,定王是极宠二郎君的,因他容貌与那早逝的琅娘子五六分相似。可朱广达跟在二郎君身边侍奉十余年,却能瞧出其中一二蹊跷。
定王似乎不太情愿栽培二郎君,纵使二郎君才识过人,也没见得他待其青眼有加。反倒是那大郎君,看起来平平无奇,定王却是替将前路都铺平了。借着定王,大郎君入了御史台,更是娶了中书令家的小娘子。
本以为定王将二郎君派到望州来,是想着将他扶上定西大将军的位置。可现今看来,他同二郎君都猜错了。
唉,朱广达心中闷闷叹口气,替自家二郎君觉得不甘和不值。日后,若是定王将王位传给了大郎,他甚至都不觉得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