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就这样顿在原地，眼睛依然看着你的方向，面色变得有些苍白，甚至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你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扣着托盘的底部，整个托盘随之微微颤抖着。

他的反应和你预想的有点不同。

虽然你料到他见到你会有些紧张，但紧张到几乎要流眼泪，确实让你有些惊讶。

他就那样怔愣了大概三四秒，可能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送酒的任务，于是便想要迈步，但微微又有些犹豫，似乎有些进退两难。

他这副模样像极了一只做错了事之后不敢进门的小狗。

你的心微微有些发软。

于是你起身，径自向他走过去。

他见你向他走过来，脚步向后退了些，肩膀也耸了起来。

你微微叹了口气，他这副样子，简直让你觉得自己是个暴徒，会随时打人的那种。

于是你停在了离他还有两三步的位置。

“别紧张，我不是来向你讨债的，你安心做你的事情就好。我在这里边喝酒边等你下班，我们到时候再聊聊，好不好？”

你放缓了语气，还在结尾用了问句，以此来减少对他的压迫感。

他先开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反应了好一会儿，耸起的肩膀才微微松了松。

随即你看到他感激地对你点头，如果不是手上还端着盘子和酒杯，你觉得他几乎要深深地鞠躬了。

消除了他的紧张，你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喝杯中的酒。

当然，你的视线仍然跟着他的身影。

他似乎也意识到你正盯着他，走路总有些不自在，偶尔送酒到你临近的座位时，也躲避着你的视线，不敢朝你这边看。

这家酒吧和大部分酒吧不太一样，零点就会暂停营业。你也不清楚友人为什么要设下这么一条规定，但她总会有她的理由。

来这里的大都知道这条规矩，于是十一点多的时候，大部分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原本拥挤吵闹的酒吧变得空荡安静了些。

此时自然没有人再来点酒，于是服务员便也没有了事做。

其他的服务生在吧台边热络地聊着天，等待着下班。

但他没有参与，因为他不能说话。

他小心地看向你的方向，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来找你，因为此时他已经无事可做，但离下班的时间又还有几分钟。

你一直看着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于是你将最后一点酒喝完，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来收你的杯子。

你明确地招他过来，他便不用再犹豫，所以他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但随即他又提了一口气，神情从紧张不安变得颇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或许是意识到要面对你了——而他不知道你会怎样对他。

是会宽宏大度地原谅他，再让他赔一些钱？还是会为难他，让他受到更重的惩罚？

他的反应尽数落入你的眼中，你大概也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了，感觉他对自己的误会实在有些大。

你在心里打着腹稿，思考着待会儿怎么说才显得你不是那种人。

他带着些惴惴地神色走到了你的桌边。

此时已经到了零点，只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人赖在桌边不走，而保安正在清场。其他的，便是你和这些服务生了。

你拿起手边的包，将桌上的空杯子塞进他手中：“帮忙把杯子收回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你站在酒吧门口，看着酒吧对面的咖啡馆，思考着是带他去咖啡馆更合适，还是回家更合适。

他很快就走了过来，站在你右后侧一点点。似乎因为刚刚的步伐有些急了，他微微喘着气。

你转身看向他，此时他已经脱下了服务生的制服，你这才发现他里面穿着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这样看来，早上他从你家出来之后，便直接来了酒吧工作。

你因此联想到了昨晚他的配合与顺从，眼神暗了暗。

他意识到你盯着他的衣服看，又看见你的眼神，似乎也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本来苍白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红。

你回过神来，冲他温和地笑了笑：“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你想去咖啡馆，还是我家？或者去你家也是可以的。”

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你和他交流的场地必须要有桌子，这样他才能用纸笔和你交谈。

他见你的语气如此温和，似乎也微微放松了些，但他仍然小心地观察着你的神色，似乎想知道你更想选择什么地方。

你并无偏好，你只是希望他可以选择一个让他更轻松的环境，因此他无法从你的神色判断出什么。

他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下唇，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该选择哪里更好。

最终他指了指你的车，又指了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