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眼前是一团漆黑,昏暗无际,抬手不见五指。
修仙者的识海或小如细流,或广如汪洋。曾经,谢胤的识海内无边之水浩浩汤汤、一望无垠,而今全部归为一片虚无与黑暗。
唯有空中悬浮着一点微弱的光亮,那是一柄冒着寒气的剑。
谢胤的神识飞身落于剑侧,屏息凝神,双手慢慢向剑身靠近——
若有人在场,便能瞧见那剑身符纹繁复,周身蕴着寒气,连带着谢胤的指尖都度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四方灵气随谢胤调动灌入剑身。灵物载气,当有极限。这柄剑却似无底洞般,不论吸纳多少灵气,都纹丝不动。
世人皆道谢胤天生剑心,但这柄剑矗立于他的识海之内,却从未能被他使出过一成的功力。
魏宓落水那日,便是自他出生以来这柄剑唯一震动的时候。那冒然下水救人的冲动,也仿佛出自这柄剑的意志,而非他本身……
“咚咚咚”,房门蓦然敲响。
谢胤收回了逗留在识海的神识,不以为意的理了理衣衫。
门外传来魏宓清脆的声音:“谢无赖,还没好吗?等你很久了。”
“我倒数三声,你再不出来我可就要破门而入了——”
“一——”
“二——”
第二声倒数尚未报完,便见房门被一股蛮力骤然打开,一个红衣身影伴着罡风卷入屋内。
谢胤端端站在魏宓的面前,发梢因风动而微微向后扬起。
“三呢?”谢胤轻挑眉尖问道。
“三被我吃了,你要看看吗?”魏宓朝着他张大嘴巴凑上前去,刁蛮无礼。谢胤无奈又嫌弃,忙后退了几步。
魏宓没放过他眼里的嫌弃之色,冷哼一声,但眼下时间紧迫,她暂且没有功夫和他掰扯。她催促道:“快些过去,别让神君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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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人间通往九重天的结界关闭以来,便再无神君下凡。魏宓口中所谓不可怠慢的神君,不过是一尊坐于神龛内的塑像。
那塑像赤眼獠牙,怒目圆睁,完全不似世人眼中慈眉善目的神仙。
此龛供奉的,乃是唯一修魔道成神的神君元義。
谢胤到时,神龛前已供上了牛头与瓜果。十六名赤luo 上身的凡人从背后被敷住双手,低头跪地,背上大大的用牛血写着一个“祭”字。
东主覃萧修炼尸道,每每出征必要用凡夫俗子血祭。谢胤对此早有耳闻,但亲眼目睹还是头一次。
魏宓跟在他的身旁,嘴里念念有词。
“元義神君保佑魏玚平安无事。若此次顺利将他带回,信女必将魏玚明年的压岁钱通通拿来孝敬神君。”
谢胤:……
一声唢呐极为刺耳的吹响,活像一只利爪撕破当下的宁静。覃萧于众人瞩目中登上祭台,朝着元義神君的塑像恭敬的三扣九拜。
“东主覃萧,特向神君献礼——”
被缚跪地的凡人听闻,纷纷嚎哭起来。
“九重天已千年未曾与人间通讯,这献礼……纵使元義神君尚未陨落,恐怕也无从消受。”谢胤低声道。
所谓献礼,不过是覃萧放血炼尸的借口罢了。
魏宓没有出言辩驳,她不忍心再看,偏过头去望向远处的青山。
祭台之上,覃萧叩拜完毕,走至献祭人的面前。
打头的是一个发髻凌乱的妇人,一面痛哭一面磕头,嘴里含糊说着些求饶的话。
覃萧未曾动摇,修习尸道数年,那些人临死前的挣扎、绝望、哀求或咒怨,在他眼里已如同蚍蜉撼树。只见他伸起手掌至于那妇人的头顶,一道血迹便从妇人的发鬓间流下,显得那苦苦求饶的面目更加狰狞。
覃萧忽然偏头,眸光往下一落:“竟怀有子嗣?”
一旁的男子约莫是这妇人的丈夫,忙求道:“求魔君放过她!她肚里是我老陈家唯一的——”
语音未落,只见一股鲜血飙出三尺。
覃萧的手径直穿过妇人的小腹,血淋淋的掏出来一小团。
“啊——啊!!”男子见了此场景,一阵怪叫。拼了命的挣扎,奈何敷住双手的绳索太紧,只能一头栽倒在地。
覃萧不曾转头来看过他,那男子仍在咿咿呀呀的大声吼叫,大概已经疯了。
婴尸集天地之气最是纯粹,炼化出来便极强大。打一开始谢胤便知那妇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你们魔修如此罔顾人命,忤逆天道,必遭天谴。”他冷冷评价道。
身侧的女子半点反应也无。谢胤转头看去,魏宓仍盯着远山,不肯回头看祭台。
谢胤恍然明白,他低声叫了一句:“魏宓?”
魏宓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竟然是借用修为,暂断了听觉。如此,她便听不见祭台之上的嚎哭,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