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死鬼的棉花糖

洪敏宣说晚上要过来一起出去吃饭，洪晋这几天比较清闲，忙完手里的事情他就准备下班了，等着洪敏宣过来找他。

起身时忽然看见桌上的照片，洪晋忽然想起多年前他还在基层实习时，碰到的他人生中第一起“命案”。

说是命案也不太准确，他自己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只是在某个炎热寂静的下午跟老前辈外出巡逻，就会碰上死人的事情，而那个人本来不应该死的。

“热得要死，从这出去我们找个地喝点水，外边那块今个儿就先不去了。”老前辈拿着帽子扇风，“改天没那么热了再去，继续走下去我俩得中暑！”

洪晋擦着额头的汗水没表态，他是来实习的，前辈说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不说实习期间非要做出什么业绩来，至少态度得摆端正。

小区里楼下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天气太热，居民们要么上班要么躲在家里乘凉，外面显得空旷又寂静。

但这份寂静被一位婆婆的惊叫声打破了。

听见这声音，洪晋和老前辈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转头冲向叫声传来的地方。本来以为是出什么要人命的大事，跑过去一看，人好好地站在原地，只不过仰头望着楼房的某处，看起来很吃惊。

洪晋和老前辈下意识顺着婆婆的目光往上看，看见在六层的防盗护栏外，攀着一道瘦削的身影，正在烈阳下奋力朝没有安装防护栏的七层爬。

那声动静不但引来了洪晋和老前辈，还将过路的人纷纷引来看热闹，在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纷纷中，大家很快就推断出那个人的身份和目的，他一定是个小偷，想从外面爬进人家屋子里偷东西。

“警察同志，你们快抓小偷啊！”

“那一定是个小偷！正好你们在这儿，快点抓他下来！”

老前辈让众人平静下来，并且称他们一定会将小偷缉拿归案，让他付出代价，洪晋在吵吵闹闹的声音中独自走到一旁，仰头打量着那个悬在楼外、看起来很容易就会掉下来的人影。

他好像听到下面的动静了，或许是出于恐惧，又或许是暴露在众多目光中的羞耻，人影没有继续动作，一动不动地攀着防护栏，像是在装死。

老前辈根本压不住那么多人的群情激奋，随着下面的谩骂声逐渐增高，上面的人身体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

甚至有脾气冲的，这就要冲到楼上去把小偷给打下来，洪晋帮着老前辈手忙脚乱地把人拦住，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就在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声音很尖地叫着，冲这群凶神恶煞的大人们嚷嚷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洪晋仔细听了听，发现小女孩说的应该是，“哥哥不是小偷”？

这些居民中当然也有人和洪晋一样，听出来小女孩喊叫的内容，于是马上大喊起来：“他们是一伙的！”

愤怒的矛头立即从楼上抓不到的大男孩身上，转移给了他的妹妹，怒火上头的居民们根本不管对方只是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不住地用最刻薄的言辞攻击她，甚至还有人动起手来推搡着她。

洪晋将小女孩挡在自己身后，试图用这种方式隔开大人们的暴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点风声，几秒后，不远处响起重物坠落沉闷的撞击声，或许还有人体骨骼肌肉碎裂、血肉破开的声音。

场面沉寂了三秒，不知道是谁最先尖叫起来，方才还在小女孩身上出气的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散，“死人了死人了”的喊叫声彻底打碎了炎热夏天的宁静。

小女孩的哥哥，也就是悬在七层楼高的位置打算入室盗窃的大男孩，因为担忧楼下的妹妹而分神，一不小心失手没抓稳，笔直地坠落下来，当场死亡。

事后才了解到，这对没有家没有父母，除了彼此没有任何亲人的兄妹，靠着哥哥行窃的微薄收益而活。虽然哥哥的死只是一个意外，但洪晋仍然心怀愧疚，他忙前忙后帮小女孩办理孤儿院收容手续，还亲自送她前去。

小女孩什么东西都没有，她只带了一块脏兮兮、沾染了血迹的棉花糖，这是意外发生的那天，为了让她乖乖地等自己下来，哥哥用兜里仅剩的钱给她买的。

临别之前，洪晋蹲在她面前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早已懂事地学会不哭不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他：“我叫卓欣。”

……

洪晋放下照片，微微地叹了口气，每每回忆起这些让人并不愉快的往事，他都会想当初那个小姑娘过得怎么样了，现在又会在哪里。

在餐厅里点好菜，等了一会儿，抱着帽子的洪敏宣便来了。

他在洪晋面前坐下来，拿着菜单给自己扇风：“今天遇到几个好奇怪的人啊。”

“什么人？”洪晋拎着茶壶给他倒满水。

“今早上不是雾很大吗？”洪敏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正好该我值外勤，没过多久就跑来一个高中生，他吵着闹着叫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