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姜梨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她第一次见到季沉云的场景。

那天是五月的一个晌午，她从学校回家拿东西。

院子里的梨花开了，纷纷扬落了满地，铺成一地续续的白色，浅金色的阳光撒下来，渲染成失真的美丽。

姜梨弯腰捡了一片梨花瓣看了看，嫩白色的有些肉，看的人想咬一口。

她把花瓣攥在手心里，这才蹑手蹑脚的去开门，客厅里没人，姜维新的工作室门没关紧，露出一掌宽的缝。

姜梨凑过去往里看，不知道姜维新是不是在忙。

细细的檀木香味泛在鼻尖，姜梨吸了吸鼻子，在里面没看到姜维新，反而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少年。

他的手里捏了一个黑黝黝的木块，正低着头摆弄着。少年的皮肤偏黑，低头的时候过长的刘海都遮到了眼下。

从姜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光影稍暗的侧脸，鼻骨细挺，鼻梁优越，唇很薄，此刻正微微抿着，下颌线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度。

少年的身影单薄，看起来十分削瘦，阳光他的影子拉的长而淡。

姜梨心下疑惑，直到身后的姜维新突然在她背上点了一下，她吓了一跳，扶着门框的手一用劲，整个人都冲了进去，手心里攥的梨花因为她的动作悠悠飘落。

“在做什么？”

姜维新从身后捞了她一把，姜梨来不及想太多，在尴尬中与转过头来的少年对视了一眼，回道：“我以为是你在里面。”

那一眼让她看到了少年的眼睛，眼珠黑沉沉的，似是很真诚，又似是没什么生气。

那一眼看的姜梨有些头皮发麻，因此对他印象十分深刻。

后面的场景开始慢慢褪色，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模糊，姜梨翻了个身，原本清晰的梦境开始变得纷乱，各种场景揉杂在一起，惹的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直到一阵喳喳喳的鸟叫声灌进来，姜梨的睡意如潮水般褪去，她睁开眼望了一会儿天花板，放空的思绪才慢慢的回来了一些。

姜梨伸手去拿床头的水杯，桌上的闹钟突兀的响起，她吓了一跳失手将水杯从桌上推了下去。

先是沉闷的一声砸在地板上的咚声，紧接着哗啦一下，玻璃杯碎了一地。

姜梨揉了揉脑袋，伸手把闹钟关了，在心里念了遍碎碎平安，这才郁闷的下床收拾。

她下楼时正遇上从外面进来的季沉云，便苦着脸道了声早。

一年前，她那个从不收学徒的爸爸破天荒的带了季沉云回家，对方不爱说话，安静沉默，姜梨最开始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季沉云见她手里拎了个袋子，眉头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今天早上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姜梨似乎是看出来他的疑问，自顾自的开口解释着。

她知晓季沉云不爱讲话，但还是一见到就想多逗他说些话，因此形容的十分夸张。

“收拾的时候差点割到手呢。”

姜梨怕疼，做什么事稍微有点痛感就立刻触电似的收手，如果这话是姜维新听到，铁定是不会理她。

但是季沉云会相信，他动了动手指，伸手便接过她手里拎着的杯子残渣。

“小心一点。”

他的声音很好听，声线有些低，咬字清晰。

姜梨是很爱听他说话的，她怀疑自己可能是有那么些声控在身上。

“知道啦。”

姜梨笑着答应，眉眼弯弯的样子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季沉云的眉头舒展开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便出去扔垃圾去了。

他比姜梨大一岁，姜维新平时要姜梨喊他哥哥，姜梨不太乐意，只有有事求他的时候才会一声一声的叫，平日里大多数都是直呼其名的。

但是好在季沉云并不在意。

吃完早饭已经七点半了，姜梨刚在门口换好鞋就看到季沉云已经推出车在外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沉云送她去上学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

路上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遇到了许多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上学。

姜梨若有所思，知道季沉云可能不爱听，却还是开口询问道：“季沉云，下学期来上学吗？”

她刚认识季沉云的时候高一，那时候季沉云正处于辍学状态。

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很熟，偶尔她会在姜维新的工作室里写作业，遇到不会的题便拖着脸一看就是半天。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到季沉云修长的手指推着一张纸过来，浅色的纸上面是干净利落的解题步骤，少年的字迹隽秀有力。

姜梨回想到这里，攥了攥季沉云的衣服下摆，这一年里没有再去干过重活，季沉云的皮肤颜色已经恢复了很多，没有初见时那样偏黑。

从这个角度微微仰头看去，刚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