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农
闫晞轻悄悄移开脚步,关闭房门,将这个世界独留给他们二人。此刻正在演奏的女士,有一个从湘萍而来的爱他的观众,而她终于从女儿的琴声里听到了轻快幸福的韵味。虽然有错漏,达不到让人拍案称奇的地步,但和弦的走向对了,女儿进步了很多,也更有耐心了。
每年清明扫墓的时候,墓园的白玉兰就盛开了。玉兰挂枝头,无虑也无忧,这一刻,闫晞忽然就想念关姝了。
小节的旋律循环了二十八次,最后一个和弦奏响,两个独立声部的曲调终于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申念希演奏完将大提琴放回原处,她轻轻触摸了一下余温尚存的琴弦,“幸好没有断。”
扬意将羽绒服披到她身上,抱着她坐到椅子上。想起她刚刚的演奏,他回味深远,“申念希,你很厉害啊!”
“其实开头错了好几处,初学者的水平,我还是钢琴弹的比较好,不过很多年没有碰过钢琴了。”
“怎么不弹了,你房间的钢琴看着很旧了。”
“那是外公给妈妈买的了,都被砸坏了。爸爸答应给我买的那架钢琴,始终没有买回来。妈妈想我十八岁的时候,买一架钢琴,还请了辛正老师帮忙一起挑选。她特意把书房收拾出一片地方,但是没有想到爸爸出轨了,一切变化的太快。后来爸爸他们还用这件事情诬陷我妈出轨。所以,我再也不弹钢琴了。”
扬意双手拖着她腋下,将她的身体扳正,与她对视,“申念希,还喜欢钢琴吗?”
她瞬间明了他话里的意思,心跳似停了一拍,又觉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淌过心房。
“我不要。这么些年不弹,都生疏了,钢琴不再是我的梦想了。我有了新的开始,有学业,有你,也有了新爱好,生活很丰富。”
“我问你喜不喜欢,没问你需不需要。”
不是生活单调了才需要弹钢琴。任何人的梦想,都不该黯然发黄,不管在哪个年龄阶段,都有它闪闪发光的力量。
她淡笑,“还是很喜欢的。”
“那买一架,别中断你喜欢的任何东西。把钢琴再规划进你的未来里。”
他抽回双手,捏住她的脸,扭了三下,“对了,还有我。”
“什么呀?”
“来我的未来里见我,别等了。”
申念希愣吃一惊:“你!”
她急忙从他身上下来,往后连退好几步,指着他,“你这个人,你翻我的浮士德了?还看到了最后一页?”
“是啊。”他泰然一笑,“你还真写了那么多遍我,你的旧电脑键盘上印的字母确实褪色了。为什么是N和I键呢,我想想大学那时候你都怎么以我为开头跟我发起聊天的啊……”
他站起身,一步一语向她逼近。
“你现在在干什么?”
“你那边的天空好看吗?”
“你看我推荐给你的书了吗?”
“你复习完了吗?”
“你比赛结束了吗?”
“你是不是偷偷谈恋爱了?”
“你要帮我介绍一个科大的男朋…”
……
她脸上的红逐渐攀升,拉过旁边的椅子,横隔在两人之间,急忙打断他:“你快闭嘴!”
“那你把A加上,以我为结尾,再跟我说一遍当年想说的话。”
她气笑了,将椅子踢至一边,特别加重了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的读音,“你好欠揍,我想打你。始终都是你,满意了吗?”
说完,她直接向他出拳,他躲开,她就追着他跑,一直跑到了她的房间。
他边笑边躲,“申念希,你这凶狠样,这真的是家暴了啊!”
她抄起枕头要扔他,“就家暴你!怎么了!你从前就欠揍!”
她书桌上的浮士德正被摊开到尾页。
两个人笑闹着跑过,带过一阵风,写有诗的那最后一页纸被吹起,像倒置的摆钟来回拨动,扇动着桌面的阳光。
他今早醒来,窗外大雾弥漫,她还在熟睡。等她醒来的时间,他安静地看书,就这么发现了她写在最后一页的诗行。
《等》
我以为等应是一个静态的名词
像它的涵义那样
这么多年,我依然如初见那时
热烈地喜欢着你
从未变过,徘徊于旧地
可我的脚步却从不为你停留
我奔向梦想的远方
不把自己推入你的生活里
也不去你的未来见你
这结局太过明显
我知,渐行终渐远
等闲,一心始如一
我依然想念你,倔强的
像那一封封寄不出去的诗信
键盘上的N和I键已经褪色了
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