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打
那封信件到底是交给宋宜韵了,至于结果是好是坏,明时南没什么把握。
对她来说,这个举动可谓是相当冒险,但却是她当下处境中最好的选择。
她与左相素未谋面,之所以敢这么做,她后来仔细想了想。
可能是因为在她看来,有林念和宋宜韵这样好的学生,他们的老师想来也应是高风亮节的。
明时南牵着云弩走到武器坊门前。
梁州的硝烟还是飘到了王都上空,往日里武器坊门前各色小摊小贩早就不见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手握寒枪冷剑的守卫。
她抖抖衣袖上的冷尘,抬步走进武器坊正门。
一进门,就看见原粟站在门边,像是等待已久。
原粟听见脚步声,连忙抬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欲言又止。
明时南朝他不着痕迹点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在明时南身后,同她一起朝锻造阁走去。
“昨日我没来,坊里可有什么要事?”她接过原粟递过来的册子,翻阅昨日锻造滑鹰弩时记录的各项数据。
“一切照旧,就是失败的次数还是太多了。”原粟语气有些忧愁。
以他们如今的水平,根本无法如期制成两千把滑鹰弩。
无法如期上交就会延误战机,到那时天子一怒,他们不知还有没有命活下去。
明时南捏紧手中的纸张,心头也是沉重。
交给宋宜韵的东西奏效还需要时间,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尽管内心再沉重,她的脸上还是不露声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语气尽可能轻松道:“还是有些时间的,我们可以想出办法的。”
这其实是一句很无力的安慰,但原粟听了之后,显然面色轻松许多,他舒展了眉头,脚步也放轻了许多。
原粟的表现让明时南心里有些不好受。
武器坊的大家都这么信任她,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现今确实是毫无办法。
这般想着,焦躁慌乱一时之间完全充斥着她的内心。
她感觉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太沉了,让她没办法迈出下一步。
她的失常令原粟满脸迷茫回望她:“大人?”
明时南没有理会原粟,只是想要用尽全力提腿向前走,可是在原粟眼里却还是一动不动。
脚步越来越沉,仿佛有一股引力牵引着她不断下沉。
这引力牵动她全身,反倒令她的心一同沉静。
她的头脑也因此清明。
无所谓了,她一定会造出两千把滑鹰弩。
不管用任何办法。
她脚步轻盈走到原粟身旁,对他简单解释道:“我只是想到,最近倒是很少看到坊监,这可不像他的作风。”
她随口一提却让原粟想起点什么。
“他近来确实有些奇怪。”原粟的神色若有所思。
明时南本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提到坊监,没想到他真的会有问题。
她点头示意原粟说下去。
原粟看她感兴趣,就接着道:“不怪大人您认为坊监大人很少出现。”
“他最近都是等您离开武器坊才会到锻造间巡查。”
闻言,明时南脚步顿住回头问道:“那他有做什么和往常不一样的事情吗?”
原粟摇头:“属下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只是查看锻造进度,也没有过多刁难大家。”
“这就够反常了。”明时南跟原粟闲聊的同时掏出炭笔,把手中的纸张圈出几处,然后将纸张还给了原粟。
原粟恭谨接过,看了几眼后欣喜开口:“大人果真料事如神,还没见到最新一批的滑鹰弩,就知道它们出了哪些问题。”
明时南失笑:“哪里是料事如神?不过是太过了解。”
彻底想出解决滑鹰弩问题的办法之前,坊内也没什么大事。
明时南挽起衣袖,和坊内的其他工匠们一同打了一天的铁。
下值时分,她一出武器坊大门,就脱力般倚在门前枣树下的墙边按揉酸痛的胳膊。
打铁真不是人干的活,这一天下来,她感觉自己魂魄都要升天。
没有休息多久,明时南就直起身来,准备打道回府。
她正欲起身,就见到了和原粟念叨许久的坊监。
对方身着万年不变的绿袍,朝着锻造间走去。
对方确实是在她离开之后才去锻造间的。
不知道究竟是巧合,还是就如同原粟说的那样,他在刻意避开她。
想得太多不如不想。
左右不过是郑严又要搞什么小动作,所以派一条最忠诚的狗前来探探路。
她嗤笑一声,随即了无趣味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