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状
「砰砰!」
天上又坠落了两只飞鸟,它们倒在地上抽搐着,发出最后的哀鸣声,橘红色的喙渐渐流出黑色的液体,纯黑色的瞳孔倒映着灰败的天空。
这样一幕早已司空见惯,哪怕这两只鸟儿曾经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人们依旧脚步匆匆,没有人停下来施以援手。
苏秀秀暗淡的眼神落在它们身上,脚步跟着一顿,下一秒就看到一辆面包车快速驶过,将濒死的鸟儿彻底碾压成一滩肉泥,鲜红掺着黏腻的黑色,零零碎碎地扒在柏油路上。
脸上的呼吸罩扣得很紧,明明身后背着的氧气罐还有百分之九十的剩余,她却感觉到了从灵魂涌上来的熟悉的窒息感。
“秀秀姐姐。”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声音隔着防辐射塑料听起来有些失真。
苏秀秀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头发白化稀疏,脸上还带着点点黑斑的女孩,正在微笑着面对她,呼吸罩上白色的雾气随着说话声凝聚又散开。
是赵闵。在孜亚保事件爆发之前,苏秀秀对这个邻居家的小女孩只有浅薄的印象,每次她放假回家,赵闵总会甜甜地笑着跟她打招呼,喊她秀秀姐姐。孜亚保事件爆发的第一年,赵闵的父母把仅剩的防护服留给心爱的女儿,坚持到救援队赶来接走女儿,便再也受不了骨肉剥裂的痛苦,用一把水果刀彻底结束了两个人的生命。
即使赵父赵母对赵闵尽全力防护,但辐射依旧没彻底放过她,赵闵至今还吃着供不应求的抗辐药。然而,以她的受辐射程度,一月十颗定量免费提供的抗辐药也只能勉强维持她的生命,想要缓解痛苦,还需要志愿点兑换更多的抗辐药才行。
“你又要去海湾清理辐射物吗?”
苏秀秀点了点头,“在那里工作挣得志愿点更多一些。”
“今天的辐射值又高了130微西弗,以你的身体状况来说,还是不要下楼为好。”
她前段时间偶然碰见赵闵发病,都走出一段距离了还是没忍住折返回来,给了她三颗抗辐药。从那以后,赵闵几乎每天都会掐着她出来工作的时间点,在楼下等她,跟她打招呼。
那么拙劣的手段。苏秀秀自然知道一个无依无靠,且没有劳动能力的普通女孩这么做的意思,可在这活着都是奢侈的年代,多余的好心本就不该有,把偶然当做希望的赵闵,是这么的天真愚蠢。
“嗯。秀秀姐姐,那你工作也要小心点。”
女孩的眉眼早已看不出当初的清秀模样,脱落的眉毛和发红的黑斑皮肤,无一不叫她想起海湾的粉色海豚,它们活着的时候有多么美丽,死亡时的哀鸣就有多么凄厉。
苏秀秀的喉咙干涩发紧,声音淡漠:“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走这条路,海湾过段时间会被封锁清杀。”
赵闵琥珀色的眼睛瞬间熄灭了最后一束光,浑浊又覆着一层水膜。
在她即将落泪的时候,戴着笨拙的防护手套的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个乳白色的瓶子,重量很轻,仿佛这东西和苏秀秀的声音一样寻常。
“里面一共有二十颗抗辐药,海湾清杀之前会有救援队来接你们去内陆城区,保护好自己。”
二十颗抗辐药,需要两千个志愿点。
每天去海湾拿命来换的志愿点最多不过五十点,这么多抗辐药一看就知道这已经是苏秀秀的全副身家了。
赵闵的眼泪哗一下开闸,等她抬起头想要道谢时,只看到一道穿着深蓝防护服的清癯身影渐渐远去,纵使背着偌大的氧气瓶,那人的脊背依旧如松如柏,不肯折腰。
她没想过秀秀姐姐能再给一次抗辐药,只是每天一梳头就掉落的白发,还有松垮的皮肤和缓慢增多的黑斑,再加上身体由内而外的疼痛,驱使着她去追逐黑暗中曾漏下的一丝微光。
爸爸妈妈去世前,鲜血淋漓,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只央求着她要勇敢地活下去,替他们再看一眼蔚蓝的大海。她真的不敢死。
赵闵想抬手擦去满脸冰冷的泪水,却碰到了防辐面罩,手中瓶子里的药片也因为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撞击声,像极了心脏的搏动。
她深吸一口气,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谢谢你,秀秀姐姐。”
轻轻的话音落在风里,伴着灰色的颗粒飘零到各处。
……
苏秀秀从自动驾驶的公交车上走下来,如往常一样进入任务站,经过三道消毒程序和两道超微氢消辐,面罩和呼吸罩还没来得及摘下,一个光头男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单手搂住她的肩。
“向朝阳。”她有些无奈地挥下去他的手,顺便解开面罩和呼吸罩,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淡红的唇因长时间没饮水而干燥起皮。
向朝阳不以为意,递给她一杯凉白开,手腕上的佛珠敲在玻璃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秀秀也不客气,说了声谢谢后就接过杯子,两口喝完半杯水。
“你每天埋头拼命赚志愿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