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小心
败絮的老翁,他满脸畏缩和渴望,“那位大人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目光四顾,老老少少望着她,眼神躲闪,身形抖如筛糠。
谢鸳长睫微颤,心绪复杂如繁,她正要开口,身后的沈浮白却蓦的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袍,温热的指尖擦过她冰凉的手腕,谢鸳惊愕,她回身抬头,面纱露出狭缝,两人隔空对视。
沈浮白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苍白的嘴唇,其实他早就发现谢鸳杀了人后身体便一直在抖,望着那双潋滟明眸,他心下忽然一软。
当初他引她入局,现下他忽然想劝她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若应下便是拨树寻根,到时不仅是裴家林家,更可能是与天下权贵为敌,你不怕吗?”
漫天风雪吹乱了衣袍,谢鸳单薄的背脊始终挺直,她的脸又被遮住,声音清晰地从帷帽下传来,“我怕,但我更怕问心有愧。”
谢鸳从他身边走过,向茶棚大娘借热水擦脸,又悄悄在倒扣的茶碗里放了一锭黄金。
擦干净脸后,谢鸳踩过尸山血海,在百姓们面前揭开帷帽,“本宫一诺千金,必为你们雪耻鸣冤,但公道不能迟,本宫要在关外将这些徇私枉法的赃官诛尽。”
困于苍穹的金日从阴云里射出万道光芒,少女背光而立,清眸素颜,宛若神女,她的脚边跪了一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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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进城,秦肇欲言又止,临了到了客栈,谢鸳喊住他,“本宫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本宫做的事父皇若问责本宫自一力承担,绝不会牵连于你。”
“公主,臣不是这个意思。”秦肇犹豫道:“臣只是担心文武百臣会对您口诛笔伐——”
“那又如何。”谢鸳冷笑一声,“不过都是些林家的走狗罢了。”
夜凉如水,噩梦生杀戮。
刀光血影,湿黏热血四处喷溅,她满手鲜血淋漓,躺在血泊里的人睁着空洞的眼睛向她爬来......
“啊!”
尖叫声惊醒了织春,她慌乱跑去床边,只见谢鸳鬓发浸湿,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般,织春心疼不止,公主从未杀过人,若不是因为那沈浮白,公主怎会睡卧不宁。
她眼眶湿润,喉咙止不住地发酸,“公主,白日你就不该出手,关外这些事回京让陛下去处置不好吗?”
谢鸳摇头,脸色惨白如纸,“人事无常,秽恶晚除一日,百姓多一日拘于泥潭。”她顿了顿,眼眸微垂,“我杀那刺客是因为这泞泥尘世,总不能只有我一人去走.......”
次日一早,秦肇带人闯入府衙,奉昌乐公主之令命县尉敞开衙门,为冤民洗冤,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初始,所有贪官齐心一致,以女子无法干涉朝政为由闭门抵制,秦肇杀鸡儆猴后,他们又人心惶惶,害怕成为下一个掉脑袋的人,于是纷纷修书向裴家求助,哪知裴行之回府后便让人闭锁城门,阜城境内,无人能够进出。
求助无门,贪官被迫求饶,在谢鸳承诺的将功折罪的诱惑下,他们一面为百姓写诉状,一面含泪为自身多年恶行写陈罪书。
藏在深渊万丈下的罪孽,终窥得一线光明。
雪过天青,浓云散尽,沈浮白与谢鸳并肩立在窗前,他问:“你手中究竟有何依仗可以置裴家于死地?”
谢鸳仰头,递上一纸信笺。
“这是裴诏亲自写的罪状,上面悉数记载了裴家数年来的恶行。”
裴诏临死前她让织春以性命为诱,骗他写下了这封罄竹难书的陈罪书。
侵占良田、掠夺百姓、抢劫客商、买卖官位、收取贿赂......沈浮白一目十行,他眉头微蹙,“人死灯灭,裴家极有可能会称这口供是你屈打成招,若想万无一失,还需要铁证。”
“你在帮我?”谢鸳仰头看他,“之前你说人贪财贪权也贪生,无非是想提醒我用铁血手腕去逼他们自己认罪。”
沈浮白静默,片刻后他避开她湿亮的眼睛,“我今日是来告别的。”
谢鸳问:“你当真不跟我去京城?”
沈浮白却转身道:“将来裴家会亲自把证据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