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有序(二)
竟追随郑家的人家并不少,骆驼样大的躯壳就是真的倒下了,那也顶条山脉呢。如今他郑家只是将回西平祖地守孝三年,京城里头靠着郑家的那些人又不可能离京的……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整个人刹不住,脚下一歪扭,便要往前头倒去。
明玉本能地伸手往周遭的门框上去摸,可身侧拽着她手臂的力道更大,逼得她生生转了要跌倒的方向。上臂被抓得有些疼,可她又挣脱不开那力道,于是明玉索性心一横,推着身侧的郑泉越一道跌到地上。
书房外面的动静并不小,阮翀与郑宽随即便赶了过来。郑宽伸长了胳膊,连着哟了好几声,倒像是比他们摔跌的二人还要疼痛一些。“怎么这般不小心啊!越儿你就是这样护着阮小娘子的?”
坐在地上的二人扥时有些懵了。明玉直觉这新上任的郑国公话里有鬼,咳了两声笑着婉言:“郑国公言重了,是我思念长姐得紧,忘了看路,这才自己被门槛绊上。这事儿也不能怪郑三郎君,我摔得突然,反应过来时候已经在地上了,惊着了郑三郎君后,这股从我头上冒出来的蠢气儿约是飘到了他的头上,连带着他也一并被门槛绊着了,当真是奇怪。”
郑宽闻言,脸上的热切跟着消散了些,看向郑泉越的眼神也跟着淡了些。只是他一张嘴还是那股子腔式:“是,是,思乡心切,郑伯伯明白的。只是你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要多当心些,别磕了碰了的,可疼呢。”
他这般说着,明玉也就这般坦然应着,一个字儿都没进脑子里去。
阮家府邸落在京城城南的清风巷里头,离着京城里面繁华长街并不算太远,又因是明玉作主家陪客人散心解闷,也就没有坐马车的必要。只是两人并排走在前头,各自身后都拖了二三个侍婢侍从的,上了主干长街依然惹眼的很。
明玉原本并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可与自己身侧的郑泉越一比较,自己倒还没那么闷。她偏过头,看这比她长上二岁的少年郎君眼里透不出一丁点亮光,又重新将头扭回去,淡道:“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听闻你同郑老国公感情亲厚,伤心是必然的,只是既然都出来了,还是多看点有生气儿的街景吧,等回头你是痛哭一场还是怎样的,都随你。”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忽得感觉身侧没了人,于是站定回头,看见郑泉越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纳闷道:“郑三郎君是在瞧什么,这样入神?”
郑泉越比她高上许多,他看了眼面前微仰起头盯着自己的明玉,又像是些许心虚地朝周遭望了望,才往前迈了两步,从孝衣的袖笼里面抽出几封书信,低头并不去看她。
明玉一愣,对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来回辨认了许久,讶叹道:“阿姊的书信?!你给偷出来了?”
郑泉越稍微抬起些目光,便与她的满眼星辰相撞,原本想解释的话语便哽回在咙管。明玉看他极其轻微地点了头,心情急切就想当街拆开,郑泉越忽然伸了手,将她抬起来的手臂按了下去。
“外面人多,回府再看。”
明玉了然,将信件往自己怀里一揣,冲他恭恭敬敬又抱了个叉手礼,一时间看他这个闷葫芦都顺眼了不少。
闷就闷一点了,至少是个大好人,比她那小气鬼爹爹好太多!
京城里头的大小铺子很多,明玉到底是生长在京城里的,饶是像她这样不爱出门的人多少也都去过的,郑泉越同理,所以对他们而言,这出门散心解闷,其实真要逛起来也没什么目的。他们二人一个悲伤低迷,一个惯不说话,这散心散得也就越来越没意思,索性打道回了府,这一出一回的连一个时辰都没撑满。
阮翀与郑宽二人显然也是没想到他们回得这般早,于是原本在洽谈着的事儿也只能停住了,待到将郑家父子俩送出门时候,头上的天都开始降黑了。
府邸里头逐渐点起了灯,院里檐廊下用了细绳扎好的席帘也慢慢放下来了。明玉捂着衣袖,直往琼枝宇里钻,一封封拆着映玉自边关给她递过来的信件。
这会儿天色还没暗完全,许是苜蓿也被派去做活计了,明玉在琼枝宇里巡了一周都没见到她的人影。她想看映玉的信件,却是空有一只火折子没有烛台,无奈下只好推了花窗向老天爷借上一些光亮。
怪的是在她推窗那一刹,她瞧见了窗台上面,端正地摆着一封信件,用了院子里一块地上的卵石镇着,上面是一排略显飞舞的字迹:
明玉娘子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