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
旁的缀玉,缀玉机灵,会意上前。俏生生的嗓音如百灵鸟一般,让人心头愉悦。
“诸位娘子们,天气炎热,尚膳局在临风馆分盘置好了御蝉香、抱腰绿、银瓜等各色果品,各位夫人们已随贵妃娘娘先行前往,请娘子们随婢子来,刚用井水湃过,晚了就不鲜爽了。”
众人有了台阶转圜,纷纷肃身谢过公主关心,往临湖馆方向去了,那被错认的裴家侍女,也忙朝着新昌顿了个首,急急跟着面色不悦的裴姚走远了。几个醒过神的小娘子,拢到新昌身边说些不相干的玩乐事,心照不宣地把事揭了过去。宾主尽欢,依旧一片融洽。
人少僻静,杨柳依依处,长乐扯来裴姚,怒其不争戳她额头,“你今日忒不该了,欺负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当众下她脸,是你上京贵女的素养?唔,知道你们裴氏出美人,男的女的,个顶个的美,你又是最出类拔萃的,被错认,作为京城第一美人心中不忿,一报还一报,当场冷脸。可是大小姐阿,你好歹要顾惜她阿耶的面子,惹得她阿耶不快,岂不连带着你阿耶受罪。毕竟是在东宫手底下为官不是。”
“得了吧,什么第一美人,别人诨叫,你也跟着起哄。还不是人家不敢打趣天子的女儿,拿我顶缸。见过殿下的都知道,您才是牡丹无双,花开时节动京城,当初公主预备下降贺明章的消息不胫而走之时,伤了多少世家公子的心。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不是我偏私,我家堂兄,人品才貌俱佳,绝不亚于贺明章,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哎哎哎,”话茬怎么跑到她自己身上了,长乐面色绯红,“我同你说正经的。你平日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作什么对新昌如此。”
裴姚终于正色道:“我就是不喜她,殿下你信不信,我看人极准,这位郡主,看似柔怯,实则心机深沉。”
“好了,你这丫头,自小脾性古怪。新昌那般乖巧,刚入京不过半月,哪里就招惹你了?你既不喜她,你便离她远点即是,作什么让她难堪,非要惹得自己回家挨耶娘的板子?”
裴姚无畏地耸肩:“我有祖父,阿耶才不管我。”
长乐点头总结道:“裴氏女金贵,上一辈你祖父只得一个女儿,这一辈嫡枝亦只有你一个,难怪你让裴中书令宠坏了,亲耶娘都不敢管教。”
还有半句长乐没有说,世家势大,裴氏尤甚,皇帝都让三分,何况新得储位的宇文汲?裴姚几句呛语,说了也就说了,无人会跳出来横加指责。
难怪阿兄临死之前还心心念念让她下降裴氏。
好在裴姚听劝,宴会后半程到底收敛不少,未再为赏荷宴,凭添新的波澜。
长乐举手之劳,并未放在心上。不曾想,赏荷宴结束后,太子妃倒特特携了新昌郡主,亲自登门致谢。
“好妹妹,今儿的事我都听裹儿说了,把我骇得不行,到现在心口还在怦怦跳。要不是你帮着裹儿,这丫头可还不知闯什么祸呢!”
“嫂子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太子妃的突然热心,令长乐微有些诧异,但还是一壁出门相迎让了进去,一壁吩咐侍婢烹茶待客。
那边厢,新昌依旧垂首不语,自赏荷宴后,原本就怯懦的她愈发安静了,不声不响地跟在母亲身后,像霜打过的菟丝花,在寒风中瑟瑟发颤。
太子妃叹了口气,看不下去,转身向长乐道:“今天来,也是有一事想托妹妹帮忙。裹儿年纪小,这些年在封地,是妾身这个当娘的管教不周,没什么出来的机会。妹妹是陛下的嫡公主,又是裹儿的长辈,想麻烦妹妹多费心提点下裹儿,妾身在这儿先谢过了。”说着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
长乐早年和冯氏接触不多,只闻听她性格温顺,深得翁姑欣赏,不想竟会做小伏低至此。想起在北宫清冷度日的前太子妃和良娣,长乐在心底喟叹一声,轻轻将茶碗递到冯氏面前,缓声接过话茬。
“嫂子言重了,裹儿是大兄的千金,自幼秉教名宗,脾性淑和,最是讨人疼的。想来也是长途跋涉,尚还有水土不服。索性我这边也无甚事,附近有几处观景胜地,去得人亦多,等裹儿得闲了,我就邀她四下散散,熟悉起来便好了。”
冯氏大为感激,致谢的话说了一箩筐,又不好多打扰长乐,坐了一坐,便带着女儿起身告辞了。
夜幕将垂,送走了太子妃一干人,先前还娴雅有度的公主,霎时便松懈了下来,褪了鞋履,瘫在了榻上,青丝如瀑,从贵妃榻上泻了下来,一旁的绣枝看不过去,趋身上前,替长乐取下簪环珠钗。
人前稳重的长乐公主,人后,也不过是个小姑娘。
“殿下是累乏了,今夜就不去了吧,婢子去和全福说一声,殿下进碗莲子羹,早些安置如何。”
“不,不”闻听此言,长乐倒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明天就是初七,预备的蜘蛛还没个着落,怎能不去?你叫上全福和缀玉,待天色完全黑下来了,我们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