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映出一片明亮的光，俞笑几乎是瞬间反应了过来，是温肃。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安静的走廊听不到任何杂音，唯一的声响便是自那间办公室传来的，翻页时纸张的哗啦音。俞笑有些紧张，她设想过很多次与温肃的见面，但无论预演多少，临到真正见面的时刻她还是会拘谨不安，俞笑不知道自己留给他的第一印象会不会好，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满意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助理。

俞笑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她站在走廊拐角处，略微踮脚探了探头，窗边的办公桌前，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正低头翻看卷宗，桌上台灯暖色调的灯光映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轮廓连同镜框的线条清晰而锋利，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显得疏离冷淡。俞笑猛地缩回走廊的阴影中，她很难不想起昨日其他助理对温肃的评价，的确不是机关大院常看见的那类长相，清隽的面容甚至模糊了温肃的年龄，俞笑试图说服自己，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工作，心情总不会太差，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握着原本拿出来准备拧开门的钥匙敲了敲门。

有些厚重的叩击声打破了宁静的氛围，俞笑看见温肃抬头望了过来，在看清她的刹那勾起嘴角，于是眉眼的直线柔和下来，镜片阻隔了他过于敏锐的视线，又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温柔。温肃走了过来，和她打招呼之余又侧身示意她进来，俞笑感觉原本被绷紧的气球被什么东西戳破了，神经倏尔放松，原来和温肃初次见面是这样简单正常的小事。

“温肃哥早。”俞笑乖巧地微微鞠躬，小步走到自己的桌前却只是站着，一扭头就见温肃笑得有些无奈：“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是同事……你这样，反而显得我很老。”

俞笑不知所措地眨眨眼，最终只是笑了笑，安静地坐了下来，温肃却拿着起诉意见书走到她桌旁。他个子高，办公桌正巧是合适靠坐的高度，然而温肃站得直，姿势随意又不显散漫，拿着文书的左手衣袖微微下滑，露出黑色腕带和银色腕表：“你看过这个了吗？感觉怎么样？”“嗯……我觉得，”俞笑放下包，略微转身正视温肃，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现有证据不足以支撑全部起诉意见。”

“说说看。”温肃的笑意更明显了，他调整了一下站姿，又听俞笑说道：“嫌疑人、嗯何常成，他并没有直接收受大部分的财物，而且从他的口供也证实他并不清楚他的家人收受了多少数额的钱。”“那你认为，这一系列的事情中是否存在权钱交易？”温肃等俞笑说完才提问道，俞笑眨眨眼，显然并不明白温肃为何会提出这样显而易见的问题：“当然有。”

“那么，就从第一册卷宗来说，你有没有发现别的问题？”俞笑困惑地皱了皱眉，她第一次接触文书卷宗，但她都仔细看过，调查机关的留置、通知等等文书都充分表明他们破案经过的程序足够严谨，而后面附带的嫌疑人个人信息也盖有其单位的公章，真实性无需置喙。

“你也说了，是何常成的家人收了钱，”温肃笑了笑，将手中的几页纸随手放在了俞笑的桌子上，“那你有没有看到何常成和他家人的关系证明？”俞笑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每一条事实，哪怕再细小再微不足道，都需要确实充分的证据去佐证，但这都是小事，如果只是证据不充足，都可以让调查机关补，法律适用问题才是重中之重，不过那些可以等我们审查完所有的材料再好好讨论，”温肃走拿起起诉意见书走回自己的座位，话锋一转，“先来看看眼下最重要的程序吧。”

俞笑站在温肃身后，她礼貌地保持距离没有凑近，好在温肃的电脑显示屏字体够大，她可以看得非常清楚。温肃在程序文书手续上也能做到事无巨细，他打开自己的案件管理系统，将账号密码告诉俞笑的同时，又提醒她记得经常查看注意每个案件的到期时间。

案件列表弹了出来，除了几个等待开庭公诉的案件，只剩最顶上新录入的何常成受贿案，类型栏标注的“审查逮捕”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监委的案子，我们其实不应该称这个阶段为审查逮捕阶段，不过这也是为了系统设置便利才这么写，但我们自己得清楚它背后的法律逻辑。”温肃在点开案件之余说道，俞笑回忆着自己依稀记得的法律条文，迟疑问道：“因为监委不属于侦查机关所以我们不能做批准逮捕？”

“对，所以你在填录案卡时一定要看清楚，是选择‘批准逮捕’还是‘决定逮捕’，”温肃点开被俗称为“案卡”的案件基本情况信息栏示意道，光标又圈了圈嫌疑人的信息栏，“人卡也一样，信息要填正确，不过一般系统都会自动提醒，问题不大。然后就是在这里，在办文书界面，新建文书——”

“因为监委留置要到期了，所以根据刑诉法第一百六十九条第二款的规定，我们需要先拘留再决定是否逮捕，因此现在先制作拘留决定书，然后我们带上工作证复印件去公安那边换拘留证，再去监委留置点将嫌疑人带到相应的看守所，等会儿我再教你怎么申请警车。”温肃回过头，看见俞笑有些茫然的神色，忍不住笑道：“第一次将理论代入实践是不是很不习惯？等我们收到这个案子的开庭通知书那天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