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沈祈脚底一软，险些跪下——那可是姻缘簿！

别的神官想看一眼都是严格禁止的，这位胆大包天的祖宗就这么大喇喇地亮出来不算，竟还要给一个女鬼仔细瞧！

他声音都发了颤：“祖……大人，使不……”

风汐羽抬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

谢怜亦是一惊，他是知道姻缘簿属于机密性文件的。若是被有心人窥去了因果，在凡间作乱，姻缘神是要担责的。

花城侧目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宜颜手上的红线松开了，她颤抖着捧起姻缘簿，怔然良久。

果然，只见上面写着“唐浚”的那一页下面除了此人的性格和生平，其余是一片空白。

她周身的黑气也不乱窜了，不甘心地徘徊一会儿，终是一点一点消散在了夜风中。

而赵宜颜突然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似是自嘲，听来又有几分难言的悲凄。

眉宇间积攒的怨气却悄悄散的一干二净，重新显露出原本昳丽的形貌来。

“原来如此……”她边笑边摇头，手上姻缘簿无意中落了下去，惊起一地尘埃。

风汐羽一拂袖，姻缘簿化为点点光影隐入她袖中，她没再管赵宜颜，自顾自转身去姻缘树下清点红绸。

“姑娘，想明白了便好，你只是遇人不淑，不必跟自己过不去……”沈祈没想到他家祖宗一通神操作居然真的打断了施法，还有点回不过神来，顺口对赵宜颜安慰了句。

赵宜颜止了笑，神智也渐渐回了笼，大喜大悲一场，她脸色透着疲累，没理他。

她撑着想站起来，脚底不小心一滑，却没有摔回去——一只带着几分暖意的手轻轻扶住了她。

谢怜扶她站稳，轻声问：“姑娘今后可有何打算？”

赵宜颜勉强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我……先偷偷回家看看吧。”

花城淡淡道：“这位姑娘现在的状况可不太好。”

赵宜颜还没回答，沈祈就十分善解人意道：“我家大人这可以给姑娘歇几天，”随即又想起什么，偷瞄了一眼风汐羽，压低声音道：“不过姑娘你待会儿可得对大人态度好些，别惹着她，好好说她会收留你的。”

赵宜颜无处可去，自然没意见。

“你确定？”花城却是意味不明地一挑眉。

沈祈懂了，他刚刚被风汐羽的气势所震，又忘了他家大人怵女鬼来着。

“这个……其实大人也不是所有女鬼都怕，熟了她就……算了，赵姑娘，你还是在清心瓶里养养吧，那里反而更好。”

赵宜颜和谢怜都震惊了：“她怕什么？”

就刚刚那个，威风凛凛对女鬼翻白眼、开嘲讽、劈头盖脸一顿骂的那个月下仙君？你说她什么？她怕什么？

……莫要污蔑人家。

沈祈这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匆忙转移话题，朝风汐羽喊道：“大人，你能收留赵姑娘几天吗？她现在很虚弱。”

风汐羽闻言，很想说滚，忖了一会儿还是捏着鼻子说：“随她便。”

沈祈对着这边一摊手：“你看吧。”

他又喊道：“大人，赵姑娘说谢谢你肯帮忙。”

赵宜颜：“……”

风汐羽懒得搭理。

沈祈不甘寂寞似的，又来了句：“大人，清心瓶还有吗？”

风汐羽一顿：“原来那个呢？”

沈祈无知无觉道：“之前忘了说，那个在打架的时候被震碎了。”

就见风汐羽一下跟雷似的劈了过来：“你说什么，什么碎了？谁弄碎的？”

沈祈有些莫名：“清心瓶啊……之前赵姑娘那会儿不是有点激动吗……就碎了呗。”

花城轻笑一声，抱起手臂，脸上神色仿佛在等着看戏。

沈祈疑惑地看他一眼，还没收回目光就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好啊……”

沈祈倏地闭嘴。他此时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妙了。

谢怜忍不住想难道那清心瓶里头有什么贵重的事物么，这么严重？

就见那方才连骂鬼都保持了风度的月下仙君胸膛明显起伏了一下，犯了牙疼似的冲赵宜颜道：“你知道一个清心瓶多少钱么？”

沈祈：“……”

谢怜：“……”

赵宜颜：“……啊？”

风汐羽看见她脸上那不知人间疾苦的茫然，只觉一股邪火直蹿上了嗓子眼。如果对方是个男的，她现在一定动手让对方领教领教来自社会的毒打。

可惜赵大小姐一张小脸十分苍白，恐怕经不起她一下。

风汐羽磨了磨牙：“败家玩意儿，你还要什么清心瓶，就是金子瓶都不够你霍霍的！我反正没有第二个了，喝风去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