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月初三,京城东,长庆街中心。
车水马龙的街道人影憧憧,中间主路华贵的软轿香车来往甚密,靠近街心的地方,甚至堵起了车。
一栋高耸入云的楼宇,飞檐斗拱,层楼叠榭,碧瓦朱檐,错落有致。
长长的台阶延伸上大门,高挂的匾额上书“衔月楼”三字,龙蛇飞动,铁画银钩。
林若光在衔月楼高阁主殿内,倚窗而卧,夜凉如水,微风拂过脸颊。
此处是除却宫里占星楼,京城最高的所在。
高楼一何峻。上与浮云齐。
林若光俯瞰着整个上京城四通八达的街道,底下的灯火连成片,穿梭流动着。
“少主,夜宴马上开席了。”
侍从恭敬的走进来,在大殿内升起烛火。
火光寥寥燃起,只是晃得殿内忽明忽暗,并不明亮。
林若光微微点头。
百尺之下,一楼大殿,人声鼎沸。
一年一度的百花巡宝宴,只要是排得上名号的达官显贵、江湖豪杰,都会收到他们的邀请。
宴会上位置按身份入座,宴厅分三层,中间是一个一人高的舞榭歌台,供拍卖、鉴宝、表演。
一层坐着江湖之人,分流隔派,泾渭分明。最显眼的是一群四月份穿貂的白衣人,每个人脖子上都围着一尾油光水滑的大尾巴,手里再执着扇子,扇个不停。
二楼是商贾显贵。
大行商业发达,虽然朝廷隐有压制,但并不像是林若光所在的世界那样商人不仅受到歧视,连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等级规定,甚至禁止参加科举,大行的商人只是在政令上遇事掣肘了些。
三楼便是那群顶级的金紫银青,王权贵胄。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掀一掀袖子,就能给天下某个地方或领域带来腥风血雨的人物。
此刻,夜宴灯起,歌舞升平。
百花巡宝宴,开宴了。
夜色清辉微拢,四周侍从又点亮了上百只火烛,大殿内灯光骤亮。
圆形舞台走上一位丰满玲珑的女人,身后跟着几个壮年搬上了一张小叶紫檀的桌子,看上去沉重无比,“腾”的一声被几人费力的放在台上。
这是百花巡宝宴例行拍卖的环节。
林若光坐在高阁上,听着侍从将底下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
“北川禁处万里冰原所得的冰蚕子一只,两万金,长风阁阁老曹虚云拍得;万年长青草之花,一万三千五百金,华丘山少主顾倾渊拍;净水缀露一豆,五千金,少阴山庄庄主次子林听风拍……”
林若光听的心惊肉跳,这只是夜宴开始前铺垫气氛的小场面,随便一个东西拍出去,就够买几百个丞相府了……
正掰着手指算账呢,一个侍从气喘吁吁爬上楼来,禀道:
“少主,相爷到了。”
铺垫的也差不多了,好戏要开场了。
林若光伸了个懒腰,起身懒散的往楼下走。
他一天天工作忙得要死,陪她来参加个百花巡宝宴,也是百忙之中抽出身来,还得迟到半天。
---
三层大殿内。
拍卖刚结束,一道高唱声从殿外传来。
“丞相、丞相夫人到——”
酒香盈门的大殿语声一静,只剩下管弦丝竹之声,气氛清雅中透着些诡异。
宾客们纷纷停下酒杯,目目交织,十分诧异。
倒不是丞相之名让人闻虎色变,只是许相一向是清明节俭,并不喜欢觥筹交错酒气熏天,连朝中宴会都能省则省,况且他……
路过过丞相府的人都知道,丞相家里家徒四壁,贼到门口都绕着走,生怕塌了砸着自己,便是有人到了路过连鸡的毛都要拔一根的程度。
也从相府里拔不出一星半点儿。
世人皆知,许相穷的只剩下夫人了。
所以当看到许清让带着自己唯一值钱的宝贝夫人出席,众人豁然开朗——
相爷是来哄夫人开心的。
许清让携着林若光,缓缓走入殿中。
随着侍女的步伐,从三楼贵宾的玉阶缓缓上楼。
在场人皆侧目。
许清让的名声和宠妻无度的恶习一样远播在外。
上下三楼的人纷纷将打量的目光投在林若光身上,想看看这个拿下了将大行朝堂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的女子,到底有什么手段,让许清让爱若至宝,一往情深。
许清让略微一扫,便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容。
他并未在意,心里依旧有些波澜未平。
他才得知,娘子竟然是这堆金积玉的衔月楼的主人。
这小家伙,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仍未发觉的。
不仅是她身后的古老神秘的氏族上白曜,更重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