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夜幕下的校园被分割成截然不同的两部分,教学区漆黑一片,静谧安详,生活区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这是高一新生入学的第一晚,也是绝大部分新生住校的第一晚,还是莫名其妙发生停水事故的一晚。这些不可抗拒的因素加在一起,让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混乱的亢奋。
楼下的小卖部前挤满了人,台阶、人行道、林荫路上,以及路灯杆下,也全都是人。有人站着,有人走着,还有人狂奔着,而所有人都在说话,杂乱而高亢的声浪遮蔽了天空,淹没了一切。
苏碧糖和林小药走在去水房的路上,身边来来往往的也都是提着水壶或端着脸盆的同学们。她们已经打了两壶开水,又打了两盆凉水,凉水倒在新买的一只水桶里储存着,以备今明两天的不时之需。现在她们第二次去打凉水,是准备今天晚上洗漱用的。
这一切都是在林小药的谋划和主导下进行的,对于她这种成熟稳健的生活作风,苏碧糖由衷地感到佩服。因为当她们在行政楼的大礼堂里开完新生军训动员大会回到宿舍,发现竟然停水了时,苏碧糖出于某种惯性,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妈!”
另外两个舍友笑成一团,林小药则只是严肃地看她一眼,苏碧糖总觉得,那眼神是在批评她。
这声掷地有声的“妈”让苏碧糖丧失了在宿舍里获得领导地位的可能性,当然,她本来也没想过当领导。论气场,当然还是林小药比较合适。
离开了家,没有苏爸苏妈,她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有林小药。苏碧糖偷偷地庆幸了一下。
一转眼,她们已经端着水从水房走出来了。在水房外面,她们碰到了提着水桶的赵纯和林锐。他们的水桶里盛满了水,让苏碧糖十分羡慕,男生力气大就是好……
他们不知道聊了什么,下一秒,赵纯突然把手伸到她的脸盆里一撩,她被撩了一脸凉水。
苏碧糖生气地一跺脚,把脸盆里的水全泼到他身上去了。赵纯不甘示弱,一把拎起水桶,把一桶水全浇在她身上。变成一只落汤鸡的苏碧糖怒气冲冲地向林小药和林锐发出命令:给我按住他!
林小药和林锐一左一右抓住赵纯的胳膊,赵纯垂下脑袋,苏碧糖举起林小药的脸盆,浇他一头,再举起林锐的水桶,又浇他一头,赵纯嗷嗷大叫,向她求饶……
周围的人全都兴奋地大叫起来,也开始互相泼水。大家泼得正欢,政教处主任突然出现,穿着一件雨衣,手里拿着稿子,振聋发聩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都立刻放下武器,回到宿舍里,否则视为违纪,每人扣一百分!”
苏碧糖被惊醒了。
其实在她醒来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发觉自己可能是在做梦。这个梦破绽实在太多了,但事情发生的背景都是真实的,只不过在现实中发生的那一次,赵纯撩她一脸水就跑了,她没能追上他,含恨回了宿舍。
没想到,居然梦到了这件事。苏碧糖想,莫非过了这么多年,自己潜意识里还在记仇?
离那时候,已经过去八年了啊。这八年,自己都收获了什么呢。
她不敢想。
就连昨天发生的事,回想起来都恍如一场梦。
她被分手了。当她历尽艰险,拖着行李走进家门时,迎接她的是灯火通明的客厅,以及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苏爸苏妈。
两个人扑上来抱住她,苏妈哭出了声音,苏爸也湿了眼眶。
过了一会儿,苏爸才说:“我们都快急死了!再有半小时联系不上你,就准备去报警了。”
苏碧糖这才想到,她的手机丢了,而一路上她只顾沉浸在失恋的悲伤中,完全忘了给他们报平安这回事。她不敢想象这几个小时他们所受的煎熬,但他们甚至没有责怪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内疚让她暂时将失恋的痛苦抛在脑后。她充满依恋地依偎在苏妈怀里,“对不起妈妈,还有爸爸。”
太好了。家的感觉太好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熟悉,茶几上的坚果盒和糖果罐,电视柜旁边那盆碧绿油亮的君子兰,悬挂在餐厅墙壁上的那副风景油画,摆在架子上的她和苏爸苏妈三个人的全家福,甚至包括四周的壁纸和头顶上的水晶灯,都在默默无言地向她释放着温馨美好的气息。
除此之外,苏爸苏妈的怀抱也让她感到如释重负。虽然眼泪还没有干,但她心里升起了一种舒适惬意的感觉,经过了这样一个艰难坎坷的夜晚之后,她觉得这种感觉实在太久违太珍贵了。
“我失恋了。”坐在沙发上,她委屈地说。
听了她的话,苏爸苏妈不约而同地,扑哧一声笑了。虽然他们及时地收住了,但还是让苏碧糖很生气。她气鼓鼓地左右摆头,轮流瞪着他们,试图引起他们良心的不安。
“我手机也丢了。”她更加委屈地说。
苏妈抚摸着她的脑袋,拿脸贴了贴她的额头,苏碧糖趁机又往她怀里钻,苏妈一把推开她站起来:“好了,明天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