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得知裴旻时是被迫答应娶妻的讯息,是在翌日清晨。沉烟给她梳妆时,粗略地提了提。
这件事在侯府里早已不是秘密,沉烟只略微和侯府的丫鬟聊了聊,便知道了大概。
据说当时,还闹得很是难堪。侯爷见他身子羸弱,希望他早些成家,生下一儿半女,也算后继有人。
但他却意外地对此十分抗拒,或主动、或被动地搅黄了很多亲事,所以就耽搁到了今日。
这一次南下扬州娶妻,也是侯爷施威力压,不顾他的反对也要硬娶,才得以成事的。
如尘垂眸,抚了抚怀中的手炉,还残留着余温。这样看来,昨晚他对自己的态度,已经算得上是客气了?
“难怪他全程都不配合,连新婚之夜也抛下你去了别处安歇。”沉烟在妆匣里挑挑拣拣,笑道,“你这么好他居然看不上,真是个傻子,没福气。”
如尘笑了笑,知道她只是护短,并没有把她的话当真,只是轻轻描着眉毛,若有所思。
昨夜她倚着床栏杆,认真地给自己捋了很久。随着裴旻时的离去,她渐渐也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意识到了自己的荒唐。
由于他的气质实在太像萧府的旧人,初见他时,她的内心实在震撼,有些糊涂了。现下细细回想,其实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
虽然都是疏朗清逸的性子,但萧辰的眉间总是和煦温柔,如沐春风,而裴旻时却更为阴郁沉闷,让人不敢接近。
何况,儿时萧辰虽也喜读诗书,但更爱舞枪弄棒,翩翩少年,耍起剑来也称得上是意气风发。而裴旻时在这最是少年意气的年纪,却是终日与汤药、炭火为伍。
文弱清秀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当日那个扬州城的明亮少年。
想通了这些,如尘的心性便慢慢收了回来。现在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高兴胜过忧愁了。
她说道:“如此也好。原以为这圆房之事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不想他是这个态度,那就好办多了。”
沉烟缓缓地给她戴着玉钗,问道:“怎么好办了?他要是性子差一些,直接休了你,咱们可就只能收拾东西回扬州了。”
如尘顿了顿,想起那个手帕和手炉,笑道:“性子应该差不了。待会儿我跟他好好聊聊。兴许可以搭个伙,做个交易,互利互惠。”
说着,如尘对着铜镜戴起耳饰,对沉烟说道:“你帮我打听一下,他昨晚在何处安歇,我待会儿去找他,再一道去敬茶。”
沉烟笑着应下。
昨晚一夜风雪,今晨已停了。侯府的亭台楼阁上,覆着厚厚的白雪。
僻静的雨歇小筑内,扫雪的下人时不时挤在一处玩笑,嘴边微微哈着气。
侧边的西暖阁,裴旻时早已换了一身月白素绸宽袖襕袍,围同色丝绦,腰间挂着玉环,披着斗篷,正要往外走。
恰巧撞见廊外款款而来的如尘,他目光微滞,立在了廊中。
昨夜房中昏暗,他看不真切,现下天地白雪皑皑,清晨的日光透亮,在沁爽的空气中,他远远便瞧见一抹烟青色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
“夫君。”眼前的女子清甜一笑,她抬眼看见裴旻时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放下箱子向她作揖,遂浅浅行礼道,“夫君可是要去学究处念书?”
裴旻时没有正面应答,只是目光下视,瞥见她梳了个双蟠髻,髻上多簪清浅淡雅的玉饰、珠饰、绢花,又穿着天水碧的大袖褙子,内穿褶裥缚裙,披着荼白斗篷。
在这静谧的雪晨,如同新出的枝芽般清嫩。
她眨着眼睛,问道:“我有话跟夫君说,可否稍缓片刻?”
裴旻时态度淡淡,自阶上走下来,回道:“如果是陪你去敬茶,我没空。”说完,便要离去,不打算与她多待片刻。
如尘忙叫住了他:“不是,我是想问你个事。”
裴旻时停下来,轻扫了她几眼。如尘瞥了瞥他身后的下人,默默往边上移出了一段距离,示意他也往边上站一站。
裴旻时挪了挪步子,打量着她。她轻声问道:“我听说,你原来是不愿娶妻的?”
他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立在她身侧,直身垂手,眼神若有所思。如尘迟迟等不到应答,便当做是默认了。
“裴公子,”如尘咬了咬下唇,换了个称呼,以示诚意,抿嘴问道,“可是已有心仪的女子?”
裴旻时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为何不去提亲?是侯爷反对你们在一起吗?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裴旻时沉默良久。
如尘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裴公子,我知道你无意娶妻,我也不想强人所难。可是,若现在退婚,沈家便会成为全扬州的笑柄。我也会失了女子名声,难以自处,只能投湖。”
“我何曾说过要退婚?”
如尘微微一愣,道:“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