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沉烟挠头,不解:“像,又不太像。”
抬眸看他身后的宽巷,残雪堆在墙根、趴在墙檐,稀稀落落。如尘定睛细瞧,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仍提着箱子。
此情此景,让她有些恍然。想起从前在旧宅的日子,萧辰来找她,也是这样立在门廊外头等着,见她出来,便会低眸转身先走。
“萧辰哥哥,等等我!”然后她就会耐不住性子,不等侍女们啰嗦的打扮,飞扑上去寻他。
他会故意冷不丁地顿下步子,等她措不及防地撞到他时,唇边立刻漾起细碎的笑意:“知知今天想去哪里玩?”
想起旧事,如尘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有些出神。
稍倾,裴旻时蓦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等在了垂花门前的巷子口,像是有话要说。
“啊?还真是等我。”如尘反应过来,惊诧之余,快步跟了上去。
她提着斗篷,踮着步子,几乎是以跑的速度,迎到他面前。此刻虽无疾风,但冬季寒冷,跑起来时,冷风灌入鼻腔和喉咙,还是会有微微的像刀刮过般的刺痛之意。
待她如蛾般落在他身前时,鼻尖和耳廓早已冻得泛红。如尘的唇边微微泛出寒气,双眼扑闪着,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等他说话。
他嘴角微抿,呼出的寒气冷冽:“也就几步路,急什么。”
如尘忍不住追着他的眸子,笑意盈盈地说道:“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怎么站在四处透风的巷子口?虽说现在雪停了,但雪融时分才是最冷的,你……”
说到这里,如尘顿了顿,本想说怎么不带个手炉,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感到裴旻时的目光逐渐幽沉,似乎也不喜欢她说这些,故而识趣地闭了嘴,转而问道:“你找我有事?”
裴旻时语气平淡:“没什么事,只是临出门,碰巧经过,就顺便交待几句话。”
“出门?”如尘抬头,睫毛轻轻颤动。
“世子每月都要去延庆观清修七日,以求清心静气、减病去灾。原定是昨儿便要启程的,只是因为与夫人的婚事耽搁了。”裴旻时身后的小厮,唤作有来的,躬身说道。
“这样啊,”她欣然点头,“那夫君要交待什么?”
“你没带什么随从过来。午膳后,大娘子多半会给你增派人手。我不喜欢人多,你从中挑拣几个安静沉默的,留在你房中伺候即可。”裴旻时说道,
“此外,我的书房不许人进,药房不许人进,包括你。”
如尘一愣,见他语气严肃,当即点头如捣蒜。稍加思索后,她咬了咬唇,问道:“还有吗?夫君屋里可有姐姐、妹妹需要安置的?”
话音刚落,场上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有来咳了一声:“世子既在延庆观清修,便算半个道门弟子,荤食尚且克制,又怎会……”
“没有。”裴旻时打断了有来的啰嗦,直截了当地回道。
他嘴角微微下沉,转身离去,走出几米,又回头说了句:“以后也别给我纳妾,有你一个就够了。”
如尘怔在了原地,心脏微微一噗通。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地……若不是看到他冷淡的眉眼,光听语意,她都要以为他是在说情话了。
“就够麻烦了。”裴旻时立刻补充了一句,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如尘拍了拍自己微微涨红的脸,尴尬一笑,抬头看了看汴京城的天霁。
云清风慢,雪亮无尘。裴旻时穿过垂花门往外院而去。
她踩了踩身下的雪,转身却看到言雀阁的门边,站着一个深色衣衫的男子。
是裴槐序,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立定良久。
看见她错愕的目光,裴槐序微微一笑,躬身行礼,默默离去。
方才和明氏告别后,他从言雀阁出来,看到他们在雪巷中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这一幕,若发生在寻常新婚夫妇身上,不奇怪,但发生在裴旻时身上,很稀奇。
他这个哥哥,平日里很能忍,很会装,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清冷随和的样子。
但恰恰相反,他才是憎恶最明显,凡事只凭心中喜好的那种人。
若不是对这女子有兴趣,绝不可能在这冰天雪地里浪费时间。
“如尘,你看那墙边的红梅,开得多好,若折一点回去插在瓶中,肯定又香又好看。”
裴槐序回眸,看见沈如尘惦着足尖,去折墙边的红梅,枝桠从墙外伸进来,有些高,她够不着,折不下来,反落了一头的雪。
她笑着抖了抖脸上的雪,露出的眼眸清亮,雪中红唇,如嫣似血。
不可否认,她确实美丽。他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见过很多明艳的女子,但都妩媚过剩,谄媚有余,完全无法给予他热烈的感受。
只有她,在船上初见她霞帔披身,便让他眼眸一亮,渐渐地,内心那股古怪的温热的冲动,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