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玉没有闲情雅致继续听雨声,转回书房内,抄完剩下的半卷佛经。
挪开镇纸,周斯玉看纸上娟秀端正的簪花小楷,自嘲地一笑。
自己也有难得的规规矩矩的时候。
怕窦太后观字伤情,周斯玉特意没有写行书,因为行书是她英年早逝的大哥教她的。
她有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偏偏在他们最好的年岁死在战场之上。
她讨厌战争,可为保国卫民,也曾挂帅上阵。
若不是母后担忧她步三位兄长的后尘,她如今该在南疆的军营。
皇城的生活,如一潭死水,而大梁皇室,也暮气沉沉。
想起父皇临终前问过她,“小玉儿,我大梁还能撑多少年?”
她出生那日,父皇打了登基以来的第一场胜仗,本该亡国的大梁,又能继续撑上几年。大巫说,在这个刚出生的小公主身上看到了大梁的千秋万代,父皇欣喜若狂,抱着襁褓中的她到两仪殿上,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她成了百官口中上天赐给大梁皇室的祥瑞。
父皇宠妾灭妻。
当时的徐贵妃已有一子,便是四哥,徐贵妃想要一个女儿凑成“好”字,迟迟未得如愿。
父皇不顾母后的反对,执意将她抱到徐贵妃居住的别宫中抚养。
次年徐贵妃便诞下一女,父皇为自己第二个女儿取名阿娇,而她已快一岁,却还没有名字。
是四哥练字时,写下“君子怀德,斯人如玉”,四哥牵着刚学会走路的她,将自己练的字给父皇看,对父皇说,想给小妹取名斯玉。
而四哥,名怀德。
出了月子的徐贵妃没有亲自抚育女儿阿娇,而是将阿娇送给母后照拂。
徐贵妃不许母后来别宫探望她,但欢迎她三个哥哥来这儿陪她玩耍。
哥哥们每回来别宫,必要带上母后为她亲手缝的好看的小衣裳、做的美味的小点心……
等哥哥们离开别宫,徐贵妃就会让嬷嬷们丢掉那些母后送给她的礼物。
徐贵妃哄睡她前,总说母后想要拿捏自己,所以夺走了她的女儿阿娇当人质,还说过,母后居心叵测,想学史书上的武昭仪掐死亲生女儿嫁祸王皇后之举,让她哥哥们送来别宫的礼物都是有毒的,母后想毒死亲女,以除去她这个深得帝心的贵妃,女人间的互相嫉妒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比刀剑毒药还可怕……
周斯玉那时候年纪小,加上徐贵妃常说她母后的坏话,及至见到母后的第一面前,她一直以为母后是一个丑陋恶毒的老女人。
直到今时今日,周斯玉才明白徐氏真是“良苦用心”。
普天下的父母,都逃不过那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徐氏给自己的一对亲生儿女铺好了后路,却牺牲了年幼的周斯玉,致使她与母后之间生出一段永远无法修复的裂痕。
母后自是恨极了徐贵妃。
周斯玉记得,父皇病重陷入昏睡那日,一群太监闯入别宫之中,他们用白绫勒死了年轻美丽的徐贵妃。
当那群太监还想用白绫勒死四哥时,她哭着闹着不肯,用天底下最恶毒的话,辱骂想抱她进怀中的母后。
母后不舍得打她,流了许多眼泪,当见到她脖子上的异样,恨不得将徐贵妃碎尸万段。
徐贵妃在她体内下了南疆的妻蛊,而夫蛊,则在四哥那里。
种下夫妻蛊者,夫死妻亡,妻死夫尚可独活。
此情蛊无解。
且妻蛊宿主体寒,而夫蛊宿主身如暖阳。
徐氏真是好心计,要她一辈子离不开四哥。
母后说,徐氏就算死了,也要恶心她。
给兄妹种下夫妻蛊,光折磨别人的孩儿。
论心思歹毒,她比不过死去的徐氏。
一声“小妹”,将周斯玉的思绪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四哥,外头下这么大的雨,落下一日不见我也是可的。”周斯玉起身,欲向进门的平宁帝行跪拜大礼。
四哥见她,从不穿衮龙袍。
今日四哥身上这件半旧的天水碧圆领窄袖袍衫,还是去岁开春她给他做的,领口袖口都被浆洗得泛白了。
她针工好,但手脚慢,今年答应给四哥做的新衣裳,才刚裁了布料,缝出半个袖子。
四哥不催要,她也懒得动针。
平宁帝:“你莫跪。”
见她双目红肿,今日应是哭过。
来春日殿的路上,便听长安说,蜀地上供三匹蜀锦,窦太后召三位公主到兴庆宫裁秋衣,小妹在那里丢了一块平安玉牌,窦太后不允小妹搜宫的请求。
后来,阿娇的贴身大宫女绿翘为阿娇整理衣裙时,不慎从袖中跌出一块平安玉牌,那玉牌正是小妹丢的那一块,玉牌落地,碎成两半,显然是阿娇想给小妹添堵。
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