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城

第二日天还未亮，我们便匆匆启程，辗转数日，终于在第十日的清晨来到了戎城境内。

塞北的风很烈，割在人脸上像是刀子一般。入冬前，这里刚下过一场大雪，这几日化雪时更是冷得紧。融化的雪水与泥浆搅和在一起，马车驶过时便溅了马儿一身。

我自幼在秦岭以南温暖的槐州生活，从未体会过饥荒、寒潮这样的灾难，就算是听玉瑶姐姐说起过，也无法真正理解。

可如今我亲眼见到了。街市空无一人，宛若一座空城的戎城。

有几个身穿着破旧袄子的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巷子里，袄子里的棉花露出来，但早已糜烂不堪。街角瑟缩着几个半大的孩子，相互依偎着取暖，他们听到了马蹄踏着地面的声音，便抬眼望过来，又麻木地垂下眼去假寐。

我放下帘子，不忍再去看，红雨抓住了我的手，冲我轻轻笑了一下，惨淡、悲戚且无奈。

另一列队伍的马车马蹄声响起，接着便是戎城太守周程计恭敬的声音：“恭迎灵王大人。灵王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请先随臣去太守府中休息。”

“不必。”风阑拒绝了。我猜想此刻那周程计定是满脸堆笑，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立即找人将米面分发给各家各户，再派人将一部分米面制成稠粥与馒头，分发给流离失所的百姓。快！”风阑干脆地下达了命令，立即有人将马车上盖着的布掀开，露出下面新鲜的白面和大米。

我将车帘掀开探头向外看去。百姓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游离。看到了风阑和一袋袋的米面后，他们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惊恐。

我想他们都认得风阑的脸，一年多以前残忍杀害他们亲人朋友的那张脸。他们因粮食而欣喜，却又恐惧着风阑。

风阑环视了一周，大声宣布道：“本王奉皇上之命，为戎城受灾的百姓送来米面。从今日起，每日巳时（9点~11点）和申时（15点~17点）发放粮食，每户按人头数领取。无家可归者，到太守府门前的施粥处领取稠粥和馒头，一直持续到明年立春。但这并不是无偿的布施，本王要求所有身无残疾的及冠男子随军队一起进行房屋修缮、清理街道等工作，女子有余力者随王妃一起为灾民施粥、煎药、照顾病者，本王和王妃会同你们一起，捱过这个寒冬！”

百姓脸上惊恐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敬畏、喜悦和感激，他们齐齐跪下来高声大喊：“谢皇上隆恩！谢灵王、王妃！”

我颇有些感慨，也许百姓就是这样，只要你对他们好，于他们有恩，他们就会敬仰你、追随你、回报你，无论无论你是狄人还是汉人，他们只信奉贤者为王。若是仁义不施，就算有再强大的军队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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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安排下去后，迅速运转了起来。我、红雨和一部分风阑十分信任的狄族军士带着一部分粮食来到了太守府，开始了稠粥和馒头的制作和发放。

太守府中的大部分男丁都派遣去和军队一起工作，就连周程计也被风阑拉去分发粮食，府中只剩下太守夫人白氏和一众女眷、丫鬟、婆子。

红雨扶着我从马车上下来，白氏便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妾身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宽厚仁爱，心系百姓，竟亲自过来施粥救治灾民。妾身代表全体戎城百姓对您表示感谢。”

“代表全戎城百姓？”我环顾太守府和一众丫头婆子们，发出一声冷哼，“你们太守府何来的脸面代表戎城百姓？百姓受冻挨饿，你们太守府的人可是一个比一个过的滋润啊。”

白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说：“王妃娘娘此话是何意？百姓受冻挨饿，我们太守府也是每日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啊，除了府上要吃的口粮，其余的全部分发给百姓了啊……”

我厌弃地看着她，开口道：“勒紧裤腰带？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拙劣的谎言了。虽然你们府上的丫头，包括你都穿着朴素的衣物，不带钗环，可衣服崭新，几乎没什么磨损的痕迹，想必是十日之前听闻了王爷和我要来戎城的消息，赶制的吧。还有，你说除了口粮，剩下的粮食都分发给了百姓，可我瞧着你们没有半分挨饿的样子，正相反，个个面色红润，满面油光，那个婆子的手里，不会还攥着刚刚没吃完的糕饼吧？”

那个被我点到的婆子惊慌地跪了下来，手中的点心也应声倒在了地上，她大喊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是太守和夫人，是、是他们说日子照常过，该吃吃该喝喝，不用管那些百姓，反正过几日灵王大人就会带兵来将他们杀死的。他们还说，到时候灵王要杀人，我们在劝阻和保护一下百姓，这样被唾骂的就是灵王和王妃，被尊重爱戴的就是我们太守府。唔……”

白氏冲到那婆子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头往地上砸，恶毒地说：“你这个婆子净胡说八道！我让你说，我让你胡说……”

“上去抓住她。”我对着身后的几个狄族士兵下令道。他们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