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罔闻
“你风华如初,莫非上天和我一样,在岁月中偏忘了你。”
成山的剑眉怅然一展,炯炯冒火的虎目,此时斜望着天边,好像这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你该恨我,我见色起了□□,你一把火将它和我家一并烧没。”
他翻身下马,马僮从旁接过黄骠马。他摘下佩剑,大步流星到面前,折着腰上的软甲,伸臂去拾我的手。
“你迟到了很多年,虽然不是为我而来,见到你我依然觉得欢欣。这些年,何娘,你过得还好吗?”
“再好,一梦到你,也如跌进地狱。”
我闪开他的手掌,他微笑着,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指指身后的马匹:
“我的混账事,来世,下十八层地狱都不止。可这一世,一日夫妻也是恩,你遇上难事,高某定不会袖手旁观。”
他直伸壮臂,是愿意帮我找姐弟俩?
还能信老流氓的鬼话吗?
叹口气,他回身独自上马,我稍一思考,待他落坐鞍桥,小跑到近前,踩着他的脚,飞快搭上他的手,稳稳地挤坐到了他身后。
“你,不怕我再抢一次?”
“怎么不怕,相较我失去一己之躯,当世项羽失去的却是一世英名。”
“呵呵呵,”他在前面直乐,“你怎么一点没变呢。”
任由我抽走他的剑,他端视前方,踢马启程。骏马疾驰,不少部卒从两侧疑惑着闪过,穿过城池和营帐民房,中心的轩室越来越清晰高大。
到了府门前,侍人前去通报,他缓缓按辔下马解释:“那次后,我的人不再抢自己人,他们应该身在鲜卑部。”
“高司徒,什么急事,大清早地找我?”一个人挽着袖口,迎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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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我,他一下直了腿,听高敖曹讲完,抬头功夫,他已添了静静的笑容。
“不是事,一会送去。”
侯景轻轻转向高敖曹,慢条斯理道:“高兄,恭喜,喜得佳人。但李弼增援了西贼,你不来,我还要请你来议呢。”
“何娘你先去看吧。”
引路的人已来,他略一留话步入内厅。一深一浅入帷前,侯景不禁回头冷笑:
“也恭喜,何夫人,觅得夫君。”
这皮笑肉不笑的,在酝酿着什么坏水?顾不了他,我扶着头,跟着家将上了马车。
俘虏营里,不少妇女在浆洗做饭,男人在做着各种工事。角落的帐篷里,溢出男人的笑,女人的哭。偌大空地里,一群孩子,以菩萨像为界,拿着木刀木棍打仗玩。
大半日,没一个是。
“夫人,除了病夭的两个,莫多娄贷部抓的俘虏,全都在这儿。”
是他俩?千万不要,我更加仔细地看过去。还是没有,我的腿发软,一下瘫到地上,有人推着一车水桶,冷流迎面而来。
“姑娘让一让,姑娘——何夫人!你怎么也在这!”
我侧目望去,桶间冒出的花白胡子,咣当丢下桶车。成博士,一把年纪在出苦力?
小地窖里,她俩正在熟睡。刚出百里,一伙鲜卑人涌来,秋姬俩婆子相继遭祸。他给孩子抹了印泥,称是自己孙儿,他们一路也听话。过河后,因为太小,和他放一起。七七睡不惯椽木床,他便偷偷挖个小地窖做床,昨晚她俩玩棋到凌晨才睡。
“老伯,辛苦你了。河桥渔家有马。”
趁都还不认识他们,快走为好。
“客气了。我跟贺公太学结识,来到你家后,即是家师也是家人。夫人,你一起走吗。”老人露喜,话却不减谨慎。
“你不是断发为尼了吗。”
不等我答,脆声郎朗的男孩,雀跃跳来,提着的佩刀,迎上一缕余晖,照出宝石璀璨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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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空同,胜还的侯景立马改口,“别人好说,这小西贼不能放。”
“大丈夫拿小孩子为质?呸!我已答应何娘,谁拦我送他上西天。”
侯景还要近前解说,一柄马槊呼啸插地,高敖曹睬都不睬,吹胡子昂首,留了几声马鞭。一肚子火,他又无可奈何。
“不急,你走不掉。”恢复脸色,他轻飘飘地走过。
最后的晚餐。
叉着酥肉,鸿儿睛瞟着对面。听说宇文泰战亡,七七低着头,筷子一直没动,空同不然,含笑挨近我,不停让我剥虾。
“别想了先用饭。”
我剥出两碟,和醋碟一起,分放在他们面前。她泪眼汪汪的,勉强夹了一个,连哄带骗也只喝小半碗红粥。
“跟侯颖一个德行。”
她,扭过头来,咔叱咔叱嚼着香酥的梅花肉。用好后,她把浸到石榴汁的炸鱼,叉到一碟,用刀配着几朵橙红的桂花。
“姐姐,你吃好了吗。”空同,颜值面前,才不关心什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