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目送
踏月下金城,临风吹玉笙,不尽青霜丝,悠悠飞作满天星。
二更,西风送来缕缕桂香似的歌声,引得安眠者含笑步入甜美的梦,也让不眠的人,在寒香中难以自拔。
我把灯移到外纱帐,绣被下的人察觉到没了依托,凭空搜摸,等攥到绣被上的橘猫耳朵,方才满意地翻了个身。风风火火的小虎妞,内心酷爱的一直是粘人的小猫。
待她彻底适应暗,我方随来人出去。
快三更了,他的大帐仍灯火通明,怪不得她被带得见不得暗。深夜深夜,高欢的信使还在跟他会面交谈。
以至于,我来后,闭眼躺榻上的他,双手还在随思绪演示着什么。
“禁止擅自剃度,是陛下的新诏令,要怪怪你的好哥哥。”
“我知道,为禁人逃脱赋税,”月色霜花,在寒风中,皎洁不分彼此,由来世上无多情,左不过利益权衡,“我来,是为鸿儿。”
“你以为我想带她?”
他气呼呼坐起,“不看着她,她能把晋阳捅破天,我可不想儿子被她弄死!我先前要送她进关,可她一听闹灾荒,不愿跟你吃苦,我还能怎么办!”
“高家,她坚决不去,跟我的话,肯定还是吃苦,但刀枪无眼,稚子二毛不与战,侯司徒应该比我深谙此道。”
也许辗转劳苦,但总比战火安稳,大半年的磨砺,尤其生父薨逝,她不觉中已变了很多,哪怕以后不跟我,相信她会不比当初耿直莽撞。
“邺城或晋阳,我都没意见,父女一场,也不缺一份嫁妆,可是,”他缓缓回头道,“你还要离婚,凭什么我替你养她?”
**
河南一带收复后,她兴高采烈地上马,斜搭的弓箭一起一伏,衬得脊背更加修长笔直。
“娘不愿我留下,怎么不一起走?”
皮鞭一甩,栗色马,四蹄弹跳而起,她没立即跟队,反折回到我面前。我上前,垫脚摘掉箭袋,换成了宝石匕首,千言万语,生命第一,生活第二。
“不是说过了,我还要处理点事。我在不在,你都要健康长大,过得顺意。”
笑吻着她的额头,我给她的橘猫抱件贴了两只新剪的绛色小猴。
她小唇微颤,好像不懂,但似乎又知道说也没用。摩挲完大橘猫,低头摘下俏皮猴,耐心地装入如意金锁里。最后双臂抱紧我,好像我才是那个十年前襁褓中的婴儿。
“我会成为你的骄傲。”
她背着我,低着头抹了双眼。马吃痛嘶鸣,栗色的影子,飞一样地狂奔,不消片刻,护送的人被甩下,她和大部队缀连成一体,在尘嚣和扬沙之中,即便追上去,也望不见。
“女儿走了,我们可以好好聊了。”
高家会抚恤族人,侯景不会吃半点亏,自然不会计较什么,只要她自己不生事,不会有什么特殊情况。
不过他给长安的通告,宇文泰至今还没答复,为此,他在白马上又皱眉又大笑。
“你只身犯险,可你的小白脸,一点也不领情。”
“我不是为了他而离的家,正如你不是为我发通牒给他。”
赎又怎样,不赎如何,侯景倒是大惊小怪。你可以信佛,信钱,信权,信拳头,信自己,但是,不要信人心,更不要信什么真情。
下马进府,侯景敛笑,“他当不当宝,我管不了。但我从没想过真休,如今弄假成真,我也无话可说,离就离,没问题,”一口气说完,他顿了会儿,望着晋阳方向,“但你的好哥哥,不想你奔波走远。来人。”
语毕,外面两人抬着又高又大的木橱进帐。
**
匠人躬身告退。侯景摆手清了院帐内的其他人。
一眼看去,我苦笑不得,特为我量身打造?只消拉下手闸,雕花的橱门便自动关合,内置的板层自动下落,把下面的一切碾做一体。橱下有特殊的过滤层,以便提取皮肉骨殖等物事。
如果评当年的发明之最,这家伙肯定榜首有名。然而,他挖空心思,优待的大批能工巧匠,日夜不休钻研的是各种器械刑具。用最先进的成果,施暴到无力反抗的人身上。
“你背叛了我,但我不忍扒美丽的皮,可是高王不放心,我只能换法儿留住你。”
他空洞盯着,我想起,他在辨琐粹的杂音。
“忘了,一路陪我的是它。”
我摇了摇手臂,零碎的玲玲随之而起。他们在乎的是这,未知的祸福命运。哪怕不为他,只要不为对手,即便粉身碎骨,他们也更放心。
相比惧怕,我心里竟是坦然,至少比目睹过的方式好很多。而且,我想弄清楚,相连的骨节,究竟是何面貌。
“撞到头破血流,你也不愿意帮我吗?”
他神色凄楚,叹口气,命人把我的护身符投进熔炉。
何僧开过光的银饰,在洛阳窟内就破损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