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采珠
刚到岸,伺机已久的对面发起冲锋。寒气腾升的江边,翻起浑浊的浪花,拍打着北岸一树又一树的桃花。
接应尚未来到,对方又是训练有素的练家,他们也不拖泥带水,把部分人引到船上后,斩断纤绳,要一边应对一边离开。
不备间隙,我找到那匹马踩马镫上去,马背上的驮袋,挂着小型的弓箭,我迅速背好,袖了一把匕首,然后策马扬鞭。
谁是鹬,谁是蚌,谁又是渔翁,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只知马儿十分乖巧,铆足劲地在跑,要带人暂时离开这里。
“千千!千千!”
骏马一路顺风狂奔,身后还是有人追着在喊。声音越来越近,我想了起来,他已经追了好多次,这次,真地不必了。
慢下马来,我缓缓探向肩背,几乎同时,后面的人也疾驰过来。夹紧马腹,平稳勒马,稍后转身,我抽箭瞄准了追来的人。
“胡伯他们……是你下令屠村的?”
好久没碰弓箭,拉弓弦到满时,虎口被震得发麻,一开口,疼得人忘了词。
“算是,他们死活不说。”
银白袍内,裹着的面沉如铁的人,既不否认,更没有躲开,以一己之躯挡住了所有晨光,“空同和七七才是你的家人,你要为无关的奴仆朝我……”
对,放箭。
青骢腾起嘶鸣,围着摔下的主人打转转。
我长吸口气,多一眼都不想再看,默默放好弓箭,回身驱马继续前行。
没了追兵,马儿脚步也轻松不少,我的心,仍扑通扑通地跳,前面的小松林,究竟会有谁的伏兵?
停下看情况吧。
马儿闪着眼睛,低头在觅着草。我还没理出头绪,闻到清冽的松寒,在雾一样朦胧的光里,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腥甜。
“四叔!陕州丢了!”宇文导,远抛下队伍,在飞奔的马上,急切喊着。
没听见似的,下马的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整理着衣襟,染衣委地的殷红,像很多年前落下的夕阳,一步步从回忆的边缘,走来,又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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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剪血衣的大夫,吓得一哆嗦,手下迅速又晕红了一片。
“老不死的,我剁掉你的爪子!”
蔡佑红了眼,抽出佩刀,就要上前砍。宇文导赶紧拦住刀,直直逼视着他,“要你义父负伤而亡,你就只管砍过去!”
一听,横冲直撞的手,从空中旋即缩回。大汗满头的人,赤红的眼珠略转,弱弱地动下惨白的唇,“休得无礼,去,喊她和孩子们——”
得了话儿,蔡佑撒腿跑出去就去找人。宇文导示意几个大夫继续,另一个大夫擦着额头,没立即接火燎过的钳刀,而是先请示道:
“大人,箭镞断到肉里,因马上奔途,现在已经深陷,背上的新伤也不少,但好在力道不足,老朽们只能尽力,先紧要害处。丞相,还望您饶恕!”
“勿忧,”他从来没这么白,惨白的没一点血色,“好歹,我的命。”
至此,他们放心地取刀,围成一圈继续动着手。
晕晕醒醒,半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闪出条缝,夹取出的青黑箭镞,蝌蚪似的,跳到圆漆盘里。
“万幸无毒,精心养护即可。”
为首的医者,大为欣慰,对宇文导低声嘱咐一番后,也帮着包扎固定,之后一起扶起他,给后背的伤口消毒上药。
很快冯翊公主带着统万突兄妹也来了。看到他的脸,比新缠的纱布还白,几个大夫,尚在躬身上药、趴伏着挑刺,她一下扑到床前,泪水如泉涌不绝。小孩见母亲如此,也抹开眼泪,伤心地异口同声。
“哭什么,我还没死。”
一说话,胸前又开了红,他不再睁眼,只是轻轻摇头。宇文导上前劝说请回,她仍不放心,坚持要守着。
来去的孩子中,男孩女孩,我都不认识。我在门口叫住蔡佑,问他三小姐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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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除了蟋蟀虫声,没任何动静。
七七从李灵杰那儿来时,美丽的双眼已肿成了桃儿。一旁的小少年,不停低头帮着拭泪,她也不言谢,只要进去看爹。
“娘,你带我一起去,梁哥哥说,他疼昏过去好几次,我不要他死!”
我在大门口蹲下抱住她,“你跟娘,还是跟爹?”
“娘,怎么了?”她不知怎么回事,慢吞吞答着,“娘,爹怎么样了,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没死掉,就差一点,”我十分后悔,恍惚中感到有点冷,便麻木地拢着衣襟。
怀里柔软的她,不知怎的,又嘤嘤哭了起来。身旁的少年也蹲了下来。
“妹妹,你该笑啊,你爹没事。天晚了,他要休息,明天吧,清早我来喊你,好不好?”
她不置可否,依旧有气无力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