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画·挣扎
七日后。
日暮时分,夕阳沉沉坠入远山尽头,天空瞬间泼翻了浓墨一样,变得黑沉沉的。
楼薄西对着书案上各式各样的密信,头疼不已。
阿七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说,“属下无能,查不出王府失火案的更多线索了,只能找到这些七零八碎的……”
密信不是被火烧了一半,就是被撕碎了又重新拼起来。
支离破碎。
只有上半句,下半句全靠猜。
楼薄西让他起来,“无妨。”
“既然有人纵火,也就有人会掩埋真-相。”
“你回到凉州,继续查案。”
“只是,不要声张。”
阿七又是一抱拳,低声说,“属下省得。”
阿七刚要告辞,却听楼薄西又唤住他,“你这次去凉州,记得带一支碧玉簪。”
见阿七一脸疑惑,就比划起来,“半寸宽,两寸长,式样是海棠,是凉城流行的簪子模样。”
等阿七一走,楼薄西看着一书案的密信等着他破解,忍不住头疼。他干脆推开,喊了小书童来磨墨,铺开宣纸,开始勾勾画画。
小书童一边伺候笔墨,一边好奇探头,忍不住惊叹,“这散花天花也太美了,只是……怎么舞姿妩媚,眼神却是如此幽怨?仿佛快哭出来了?”
楼薄西烦他,“下去。不用你伺候。”
小书童只好扁着嘴退出,嘴里还委屈的小声嘟囔,“金阁寺的壁画上天女都是眉眼含笑的,散花是好事,哭什么呢?还不许我说……”
书房中,楼薄西却看着这双幽怨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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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这幅画就挂在了海棠居卧室上,沈澜至今记得昨晚上,楼薄西送画来的时候,轻佻眼神,“等你学会了霓裳舞,就穿成这样,跳画上的姿势。”
她抬眸看着画上的女子,只穿着轻薄纱衣,叮铃环佩,裸足,脚踝上也是银色细链,纱衣翻飞,足见点地,跳得妩媚多情。
活脱脱一个诱人的倾城舞娘。
脸却是她的脸。
眉眼哀怨,如泣如诉。
她只能低声说,“多谢小侯爷……不是,薄西。”
明明是亲昵喊他名字,却被她喊得公事公办一样漠然,和“小侯爷”三个字一样,仿佛只是一个称谓。
楼薄西似乎很是不满,十分刻薄说,“不许收起来。我要你一直挂在墙壁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你还欠我一支舞。”
阿夏来找她送药的时候,抬眸瞥见这幅画,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半天。
沈澜明知楼薄西送这幅画没按好心,左右不过是寻着法子羞辱她,却还是在侯府下人这样直刺刺的目光中羞红了脸。
仿佛阿夏不是盯着画上的散花天女,而是目不转睛盯着她衣不蔽体还要妩媚舞蹈的无耻模样。
她低了头,眸中泪水打转。
犹豫着要不要轻声说一句,“别看了”。
阿夏却没好气说,“又不是看你,你急什么?”
又拿了一堆瓜果蔬菜扔在地上,没好气说,“教导嬷嬷说了,你现在还是太胖,不许我再给你弄荤腥吃了。”
“这一大堆南瓜莲藕的,重死我了。”
沈澜看着地上种类繁多的各种绿叶菜,忽然说,“阿夏,你待我真好。”
“你明明可以随意买点芥菜叶子糊弄我的,全还是弄了这么多花样来。”
她眼眸真挚,看着小丫鬟说,“谢谢你。”
阿夏被她这一声谢吓了一大跳,连连拍着胸脯说,“别!别谢我!”
“我不过是听主子吩咐行事,要哪天主子说让你吃剩饭剩菜,我绝对会把吃剩下的菜叶子直接倒你碗里。”
她一甩生硬的长辫子,扭头走了。
沈澜看着夕阳余晖一点点落下去,藏到院落的后头,忽然觉得这夏末秋初却是如此生凉。
是什么给她的错觉呢?
让她以为——
她可以一点点说动小丫鬟,这侯府的下人们会逐渐接纳她。
刚开始是一个,然后是两个,直到有一天是所有人?
不,不会的。
在他们眼中,她永远是那个灰扑扑穿着褴褛衣衫,提着一个破包袱,仿佛一张狗皮膏药一样硬生生粘上侯府,甩也甩不掉。
**
晚上。
恰逢小日子,又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喊着疼的时刻。她抱着一个小暖炉,颤抖着去摸水杯,却还是啪嗒一声,水杯滚落在地上,水溅了一地。
自从第一晚之后,楼薄西再也没有替她轻轻按揉来度过难熬月信,而是扔给她一个小暖炉,语调凉薄说,“别指望你每次疼痛难熬的时候,我都恰好在。”
微微挑起的眉梢,和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