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
队伍中,吸了吸鼻子,熟悉的味道让记忆一粒粒地苏醒。
早市已开,人头攒动。卖早点的铺面有袅袅白烟升起,起早干活的脚夫、商贩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劳动。琴师乐手的队伍在官驿门口停下,按着冗从仆射的命令,忙中有序地开始卸行李、焚香洒扫、排演仪式,等待传召。
宣平里的百姓看到这样的队伍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上了年纪见过事情的老人看到这阵仗会心照不宣:又有什么大人物快不行了,连丧仪的鼓吹卤薄都预先到位了,或许过不了几天,又会听到宏觉寺的钟声了。
桑龄不在参加祭祀的乐师名单中,她一人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溜溜达达到了铜马大街上。
披香楼刚刚开门,早上客人不多,陶乾站在柜台后面,对着前一天的账簿,看看又有哪个公子赊了新账,盘算着下午又该催后厨鼓捣些新的菜式,最近隆定流行起了烫鱼片,和家乡的口味十分相似,要亲自下厨指点他们才好。
正有一遭没一遭地想着,眼神飘到门外一个背着琴的姑娘身上,侧脸精致小巧,只那么一瞬,总觉得熟悉的很……
陶乾摇了摇头,又把心思放回了面前的账簿。
桑龄沿着街走走逛逛,寻思着应当怎么找机会见到虞珩芷,本想混在琴师的队伍中,可先太子妃人还在,总没有丧仪卤簿先上门的道理。她又想去找梁漱,但都城这么大,又不知藩王回京是住在哪一座府院。
她心中想着,脚下却不自觉地沿着熟悉的路在走,等意识到才发现,她是在回薛府的路上。
八年了,竟还能记得回家的路。她略一盘算,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丫头样子,应当不会有人认出,回去看看老宅也好。这么想着,脚步不禁加快。
一直向东,到了街东头,没有看见记忆中的薛府,只见一座气派的宅院,四角有重兵把守,戒备森严,靠近了才看清,院正门上的匾额写着“敕建含章别苑”。
她觉得奇怪,向长街东西两头望了望,不确定是不是时间过去太久,搞错了老宅的位置。放慢脚步,走到街对面的茶水铺子,找了个位置坐下。
老板见她年纪轻轻,孤身一人,便上来搭话:“姑娘一个人?喝点什么?”
“就来一壶竹叶青吧。”她下意识答。
“哎哟,竹叶青我们这里可没有,”老板听她口音细软,问道:“姑娘是蜀中人氏吧?隆定的竹叶青,都是上贡的茶品,老百姓没这个口福哇,给你来一壶桂花引吧?宫里娘娘都爱喝的!”
“哦,也好。”
桑龄点头问道:“老板,这对面的含章别苑,是什么地方?”
茶水铺子规模不大,老板一人兼做跑堂,帮桑龄擦了两下桌子,答道:“这是外地的大官来都城住的地方,这不,今早崇安王刚刚入住,齐太尉亲自接引的,那仪仗架势,可不得了!”
原来住在这里,桑龄点头,又问:“在这附近,可有个薛府?”
老板刚准备去沏茶,突然脚步一顿,奇怪地看了桑龄一眼:“薛府,那是多久的老黄历了,八年前一场大火早烧没了!后来朝廷才在薛府原来的废墟上盖的含章别苑,这里离九衢宫不远,那些外来的大官入宫拜谒述职什么的都方便。”
“烧了?”桑龄一惊,搜索回忆,完全不记得有这样的事情,“是铸剑的薛家么?”
“是啊!薛衡薛老爷子府上么!一家五口,全都烧死在里面了,当时我大哥还去救火来着,烧得精光,太惨了……”老板一边说,一边把茶壶茶杯搁在桑龄面前。
桑龄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端起茶慢慢地喝着。
茶水入喉,她很快冷静下来,父亲决心销声匿迹,在他们走之后干脆把薛府也付之一炬。这样看来,父亲对她说的话不尽不实,若不是真搅入什么麻烦,为何要做的这么彻底?
她正这么想着,听见有人轻叩她的桌子。一抬头,是辞戈。
“慕将军,是你啊。”桑龄站起身来,把茶钱放在桌上,跟着辞戈出了铺子。
“王爷午后要去帝陵见老王妃,让我来寻你,我去官驿没找到你,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