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结盟
漱抬手将念意收剑入鞘,抬头看了一眼屋梁,飞身上去将浪人剑拔下,倒转剑身,递还给爨颜,低声道了一句:“承让。”
爨颜接过剑,未来得及说话,梁漱已经转身径直向角落的桑龄走去,一言不发,直接抓住桑龄左手手腕,神色晦暗不明。
看着她虎口处自庾岭一战留下的伤疤,尚未长好又被鲜血染得模糊,梁漱冷声:“第二次了。”
桑龄毫不在意:“我铸剑斫琴,这点小伤是家常便饭。”
梁漱眉头紧蹙,此时听见身后脚步声,转过身来。
“很好,我败在你们父子手下两次,果真是我白蛮气数已尽。”
爨颜眼眸微垂,十年前他与仁穆太子一战正值壮年,此刻的他双鬓染霜,再败于梁漱手下,只感壮士暮年,为部落独自强撑的无力落寞。
“恕晚辈无法认同。”
梁漱双目炯炯,声音冷冽,“胜败乃兵家常事,人尚不能以一时输赢论英雄,家国命运,更非一时一刻的形势所能决定。”
爨颜神色复杂:“你的父亲,说过一样的话。”
“——然而当年他虽没有杀我,与我订立盟约,大镛爨氏划水而治,到头来又是怎样?”
他眼神重又回归到梁漱身上,回想起他方才的话,露出讽刺的笑:“堂堂大镛藩王,竟也会被人陷害?”
梁漱回视爨颜,坦然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倾轧内斗不绝于爨氏,大镛亦然。”
爨颜审视着梁漱:“既然你们上下并不一心,你以何立场前来,我又为何要信你能助我爨氏一统?”
梁漱从怀中掏出一支狼毫,笔身镂刻山水图景,细腻精致。
“这支狼毫是父王从贵部带回的犀角所制,建宁之盟订立后,他用此笔规划西南自治的纲略,只是天不假年,计划尚未完成,却遭不幸。”
“我翻阅父王遗物,找到了那份尚未完成的方案,时移世易,其中虽有部分已经不适用于当下的爨氏,但稍加调整,却能成为鬼主统一部落平定纷争的良策。”
爨颜目光几变,犹疑不定的开口。
“我爨氏一统,西南壮大,于你大镛有何好处?”
他言罢冷笑,虽然痛恨揆州勾结爨庆挑起内斗,却能理解大镛这么做的意图。
梁漱表情坦荡:“我泱泱大国,不以制造混乱挑动斗争的手段来一家独大,此举卑劣损德,必遭反噬,大镛不屑此道,边郡万民安乐方能长久康定。”
似是被梁漱目光中的坚定所感染,爨颜不由得双拳紧握,顿了顿又道:“如今我白蛮受挫,人丁锐减,退守朗穷,你待如何助我?”
“晚辈此次跋山涉水而来,沿途观察大镛与爨氏接壤边境地形,盐井渡旁落,雷泽南岸尽被乌蛮把守,只能仰人鼻息,白蛮与大镛内陆来往隔绝,而再南部又是罕无人烟的雪峰,确已是绝境。”
梁漱低沉的声音在殿中回响,在场众人无不凝神细听。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绝境也有一线生机。此时白蛮当放弃与乌蛮做无谓的抗争,曲线救国,取道青罗江,自翠羽山搭建一条由澄川通向内陆的通路,晚辈姑且称之为‘揆宁道’。”
众人均是心中大震,揆宁道,顾名思义是连接揆州与建宁的通道,一旦有了这条通路,爨氏不必再过度依赖盐井渡,靠大镛内陆送来的补给存活,相当于为互市建立了一条双向的通路。
爨颜眼中一亮,随即又有担忧。
“翠羽山山势险绝,南临青罗江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的人曾经去探,连大镛的猎户行至此地,也要以绳索相引而度,人缚筒上,以手缘索而进,以达彼岸。这样的地形,如何修路?”
梁漱还未回答,旁边的桑龄已道:“事在人为,白蛮人民有智慧,能在大镛帮助下迅速学会筑城防御、建筑工事,修建通路想来也并非不可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鬼主何故如此消极?”
她音色清脆,众人听得精神一振。梁漱侧过头来,赞许地看她一眼。
爨颜熟知大镛西南诸郡,又道:“翠羽山虽在揆州境内,地理位置却离叙州更近,架桥修路这样的动静,难保叙州不会察觉。”
“这却不必鬼主费心,我既然提出此解,自然能保证不受阻碍。”梁漱胸有成竹。
爨颜陷入沉思,半晌后终于道:“好,我信你。”
“西南气候温润,植被丰富,除了开山架桥修路,推动互市,还应当发展农事,自给自足方能有底气,如白蛮愿意,我可派人来贵部传授农桑。”
梁漱详读了父亲留下的笔记,仔细研究西南地形气候,加之对百姓民生的考察,他的方案为白蛮设身处地,有自信让爨颜无法拒绝。
爨颜抬头望着大殿上方森森的头骨,语气中充满不甘:“要另谋生路,只能先放他爨庆一码。”
“复仇与谋生,并不冲突。”
梁漱眸色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