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2008
安那知道他们在一起,是在次年的同学会上。
2008年的那场同学会,当老同学们看到他俩牵着手走进包厢,全都使劲鼓起了掌。他们说:“哎呀,绕了这么大个圈,还是走到一起了呀。”
是啊,终于。
走了这么久,我们终于还是相遇了。
这晚大家都喝高了,包厢里震耳欲聋,之衡走到外头想透口气,就看到安那也站在那里。见到她,她说:“你终于等到了。”
等到我们分手,等到他空窗——言下之意这么可耻,可安那的口吻却温和得让人不觉得羞耻。
之衡走到她身旁,将肩膀放松地贴着她的,口吻也一样地温和:“是,等到他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安那不语。
她说:“就是那年你问我会不会接受颜森时,我说不会,你大大地松了口气——那样的心情。”
安那笑了:“其实那时候,我知道你是喜欢他的。”
“其实那时候,我知道你是知道的。”
两人面对着面,两张年轻的面孔贴得那么近,近得竟一时之间,将过往所有的龃龉不堪像谈论天气一样地吐出来。
没有怒气或怨怼,或者说,所有的怒气和怨怼早已在时光里耗尽,安那只是淡笑着看她:“沈之衡?”
“嗯?”
“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什么?”
“和我在一起时,颜森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他嫌我吵,嫌我腻,嫌我不像你——之衡,其实这才是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不是我劈腿,从来从来,我都没有劈过腿。”
***
在冷静与热烈之间,原来他的选择是前者。
一直是前者。
这夜同学会结束,颜森要送她回家,之衡突然说:“不,今夜不回家。”
“那去哪?”
去哪?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身体里突然焕发出巨大的热情,为了他,也为了这场青春。
颜森从未想过有一日“沈之衡”三字也能与热烈挂上钩,短短指甲抓伤了他背后,从耳鬓厮磨到凶残掠夺——不,不,不够,她要的竟是,将自己所有的热情在这一夜的这一个点里,贡献出来,给这一个男子。
有了关系之后,两人的感情更加稳定。甚至在回学校写论文的前一天,之衡连颜森的父母也见过了。
“连我爸妈都这么喜欢你,看来这辈子只能赖在一起了。”
她轻轻笑了,将手挽入他臂弯。
随后便是交论文,毕业答辩,顺利毕业,顺利通过银行招考。
然后,顺利地成为建行的正式职工。
一步一步,参照着计划,实现了计划,完美得仿佛她是老天爷最独厚的加工品。
可唯有沈之衡知道,这样无懈可击的毕业礼,是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换来的结果。
是,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优异的成绩,高起步的工作,以及……颜森身旁最重要的位置。
***
可和她比起来,安那不按理出牌的毕业过程简直糟透了。
大四实习时,单位里来了个无人敢接的CASE——商店的员工状告老板拖欠工资,本应是很容易就被判出是非的案子,奈何老板后台太硬,小律师们纷纷绕道,不想搅这趟混水。此事所有人都做出心安理得,可偏偏何安那却看不过去,挺身而出指责专业律师们的不敬业——“遇上这么点事就不说话,老百姓有冤屈也不肯站出来,你们这算是哪门子律师啊?”这是她的原话。于是实习期一到,何安那被人连同毕业证一起请出了律所,说再见吧不必再联系。
没有工作,更糟的是,何爸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已经离开了金融系,气得一个电话挂过来:“你马上给我回家!”
回家还是没工作——没有金融系的毕业证,父母早早为她谋来的银行职位泡了汤。而家里的事业呢?她什么都不懂。于是就这么无所是事地闲了一个多月,然后,何爸才终于托人,替她在一家律所里找到了闲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