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身
她让他的心砰砰直跳,耳后的绒毛悄然耸立。
不久之后,几人乘上了被翁道人翻新的船只,继续南行。不过此刻,几人已改头换面,拿着船舱中凝兰教徒所制的通关路引,扮作去江浙进货的茶商,在宽阔的水面上行船。
魏弦京一路沉默,直到夜阑,他才声音沙哑地对前来给他食水的叶翎说道:
“伪造了我坠河,也甩不脱皇帝的追兵。”
叶翎动作一顿,解开了魏弦京身上绑缚的绳索。魏弦京一只手臂仍被禁锢在夹板之中,另一只手中被叶翎塞了块儿从船舱里带出来的,半潮的糕饼。
魏弦京沉默的咬了一口,咽下去,而后又道:
“我不知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你本可以隐姓埋名,凭借你的一身本事好好生活,可如今你成了逆贼,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叶翎盘腿坐在木质的船舱中,那坐姿并不文雅,她的脸也被河风吹得有些发皱,但双眸却炯炯有神:
“我救了你,如今皇帝会以为你死了,你的余生只属于你了,这样不好吗?”
魏弦京垂下头,声音苦涩:
“叶翎,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他说着,见叶翎又对着他微微歪了歪头,又做出了那种无辜的、迷惑不解的表情。
“可是我还是要去淮南,做未竟之事。叶翎,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对不起。”
说完,他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叶翎脸上可能出现的表情。
过了许久,魏弦京握着干粮的手指都被河上的风吹得冰凉,他才听到叶翎轻声问道:
“为什么?”
叶翎的声音被河上潮湿的风吹散,魏弦京的心口一阵闷痛,这使他抬起了眼眸,看向叶翎:
“叶翎,我和你不同。我的颈项上拴着绳索,锁链上的铁刺已经深深扎入了我的血肉,哪怕只是轻轻扯动,都会让我剧痛难忍。即便是我想要……想要摒弃这一切桎梏,可只要我的记忆还在,我永远也无法将京城和过往抛诸脑后。”
他和叶翎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天空之上稀薄的星光都仿佛凝滞了。
“我不明白。”
叶翎坦诚地说道:
“我想不通。人若是感到疼痛,面临死亡,便会逃离,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魏弦京提了提唇角,垂眸轻声道:
“可是叶翎,死亡是一瞬的痛苦,可活着的折磨是绵延不断的。我的脖颈上挂了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牵在那皇座上的人手里。我是如此,天下的百姓亦是如此。他不扯动绳索,我便尚能喘息,可他若是扯动…”
魏弦京从唇里吐出几个冰凉的字:
“那我便永生永世不得安宁。叶翎,我没法子。”
见叶翎无言,魏弦京再次说道:
“况且我深知皇帝品性,他绝不会因此善罢甘休。若不能确信那尸首是我的,他便会继续寻找我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太了解皇帝了,他多疑的秉性让他不会轻易相信你们的把戏。”
“既然如此。”
叶翎微微颔首,就当魏弦京以为她被说服了时,叶翎突然动手,用绳索套住了魏弦京唯一完好的手。
“我可以护你下淮南。”
她一面做着这样的事,一面用一种近乎闲适的语气说着:
“不过我有条件,世子可否考虑一二?”
魏弦京猝不及防地被她拴住了手腕儿,蹙眉无奈道:
“你…你怎么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因为我说了,我要救你。”
叶翎突然将脸凑得很近,几乎贴在了魏弦京脸上,而那使魏弦京指尖儿都紧张得有些发麻,磕磕绊绊地说道:
“我不是…我不堪姑娘拯救,这世间有千万般风景,姑娘若是能替我看过,也算是一件美事了。”
“我要带你去看,”
叶翎丝毫没有退却。四目相对,魏弦京只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叶翎那双漆黑的眸子吸走了:
“这一路下淮南,你要听我的吩咐,我带你去看世间的风景,让你不再做’魏世子’,而只做一个汲汲营营的贩夫走卒。若是这一路到了淮南,你还要执意送死,执意去做那魏世子,我就离开。”
魏弦京想要张口争辩,却发现自己只能在叶翎的眸光之中吐出一个近乎虚弱的气音。这让他觉得羞耻又古怪。
而叶翎继续迫近,她伸出手,将魏弦京的脸固定在了双掌之间,那掌心迫人的热度倾轧而至,几乎让魏弦京心脏停止聒噪。
“我不愿做你的俘虏。叶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过了好半晌,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却被叶翎深处手指点在了唇上,而那顷刻间锁住了魏弦京的喉舌:
“下淮南途中,你只需要听我的。既然我扯不下你脖颈上的绳索,那我便做那牵引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