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
”容元胤冷眼回敬道,“我没了命,你也别想独活。”
他挪开了目光,转而看向窗外起伏的松涛。
真是奇怪。
明明刚才靠近他闻到的那股香味淡得时有时无,可拉开了距离却好像还缠绕在他周身。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容元胤没有心思去注意自透过衣料间传递的热度。等到分开了他再看那双明眸,一点轻颤的眼波都勾得他心跳无意识加快了起来。
在他见过的女子中,洛意浓是容貌最甚者。
她月下提剑的凶戾在前,可转头却又是一副好似他再用力一点,就会碎在掌下的脆弱。
容元胤就是在这样的恍惚里渐渐松开了力道。
洛意浓眼睛轻轻一斜,抬眼瞥他。
容元胤半靠在床头,因为刚才那一番折腾呼吸有些急促,眼神却还是冷的。
昨夜给他疗伤的时候,洛意浓点亮了满屋的蜡烛,借着烛火与月光一点一点替他清理溃烂的伤口,小心拔去箭头。
洛意浓医治过那么过人,很少见过有谁伤得如他这般重却能靠着自己意志生生抗过一晚。就算没有她失手伤他的那一箭,这个名叫元胤的青年能够拖着一身重伤在官府的追捕之下躲进慈城山,也足以算作奇迹。
山间不比平时,条件简陋不说,连各类常用的药材也没有。洛意浓只能循着以往经验找了些止血生肌的草药回来暂时给他敷在创口上,可她也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就活他,她尽力做了能够做的,剩下也只能靠他自己扛过来。
容元胤这个人,还真是有几分奇怪。
洛意浓发现他的时候,重伤几近昏厥下还能保持野兽一样敏锐的感知,完全处于本能驱使的自卫也削断了洛意浓垂下的一缕碎发。
即使眼神混沌,也尽然都是想要搏命的悍勇。
他真的很想要活下来。
可是当他陷入梦境中的时候,那种沉沦在绝望中的痛苦模样,就像是一只孤寂的野鬼。
有那么一瞬间让洛意浓觉得,驯服这样的男人,一定和驯服最烈性的猛兽一样有趣。
铜盆中燃烧的衣料爆出一声噼啪响动,同时拉回了两个人的思绪。
洛意浓起身靠近,容元胤警惕道:“干什么?”
“看伤。”洛意浓冷冷道,“肩膀露出来。”
容元胤的伤处已经有了脓肿发炎的迹象,好在山里凉爽,并没有山下那样炎热,只要能够好生修养一段时日倒也无大碍。
他迟疑一瞬,还是顺从地拉开了衣襟。
洛意浓低头解了细布仔细替他清创,容元胤疼得全身都在发颤,心底似有火焰灼烧那般痛苦。为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主动转开话题道:“你是大夫?”
出乎他意料,洛意浓说:“不是。”
容元胤道:“那你还……”
“只是见过的伤者多,经常看着自然就懂些皮毛。”洛意浓手上动作没停,“更可况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你人醒来不就行了?”
容元胤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语气中因而疼痛的颤抖,“你拿我练手?”
洛意浓轻哼了声,“被我练手过的人多得不计其数,总不会用错药材给你治出什么问题。”
容元胤忍着痛楚,不动声色去观察她的手。
洛意浓的手指纤细漂亮,但指尖因为长久习练兵器磨出的薄茧不会因为时间而消退。
况且容元胤的伤口处理起来并不轻松,洛意浓不仅有十足的细致和耐性,面对那样可怖的伤处竟然也是面色沉静。
鲜血染脏了手指,似白玉被染了血色,分外刺眼。
可她并不为之感到害怕。
容元胤说:“很多人,是什么意思?”
不是医女,却能有许多接触重伤患者的机会。
“你想探听我的底细?”洛意浓微微勾了下唇角,“就是为很多人疗过伤的意思,比你伤势更甚者我也见过。”
容元胤说:“比我更甚?”
他听上去倒是当真有些吃惊,洛意浓点了点头,“不错,有断.腿的,也有断.手的。”
“……”容元胤冷冷道,“你是屠夫?”
洛意浓顿时沉了面色,手上动作报复似地刻意没控制轻重,疼得连容元胤都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再也撑不住力道,半伏在了床沿边。
“管我是什么身份,你也只有两个选择。”洛意浓慢条斯理地说,“要么治,要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