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你们之间有了罅隙。
你陪他重游故地,做以前一起喜欢做的事,讲过时的笑话,聊一些时事政治。而他也逐渐回归了过去的样子。与此同时,你还在冷眼观察他。
造成一切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那天逛商场的时候,刚好是节日,很热闹。他似乎也很高兴,坐在纯白的公共钢琴前,为你弹了一首曲子。是耳熟能详的《致爱丽丝》。
很流畅,情绪也很饱满,所以陆续有人驻足。你没有靠近,仍站在外围遥遥观看。卖气球的人从你身前穿过,却因为意外松了手。彩色的氢气球便庆贺着飞扬在空中。
他很快弹完了,站起的时候,半人高的小女孩冲到他面前,举给他一朵玫瑰,又害羞地跑了。
他穿过人群,将玫瑰递给你,脸颊还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他求赏似的看着你:“怎么样?”
你摩挲着去了刺的玫瑰,说:“很好。”
哪里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但到底是哪里?
你感到强烈的困惑。这样的熟练度与控制力,至少需要练上两三年。而从前在你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完整学过音乐、摸过钢琴,甚至不能认全一张五线谱。
就算真如他所言,是去当了三百多年的美人鱼。可你看了这么多年童话,只见过书里有写美人鱼的歌喉动听,从来没有说是美人鱼弹贝多芬的曲子很牛逼。
要么他的美人鱼世界变异了;要么,他原来就会,而且练习过许多年,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同时,他忘了自己要在你面前假装不会。
他也许很早就在骗你。在方方面面。
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恐慌。好像他的形象在你的脑海里彻底扭曲了。那张脸被撕了下来,你才知道那只是面具。面具后面,还是面具。
“怎么了?”在你想到这时,他正刚刚从梦中苏醒。他两只手抓着被沿,呆毛乱躺,一副乖巧又困倦的样子,“不再睡一会吗?”
今天,他又要去公司,开始新一轮的七天消失。
你权衡一瞬,重新躺了回去,应和道:“嗯,再睡半个小时。”
不多时,他就起床了。
而实际上,你此刻没有一点困意,站在楼上的窗边,目睹他走出院门,记住了他离开的方向。而后,你换装跟了出去。
他穿着普通的休闲装,一边压低棒球帽一边快步走出小区。
走入繁华的街道,他在转角买了一份早餐。人行道前,绿灯终于亮了,他叼着对折后的烧饼横穿马路。一手拿着杯豆浆,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东西。
你刚要追上去,一辆双层的巨型公交车就擦着转角飞速驶到你眼前。而后竟陷入了堵车,开始慢腾腾地挪移。
汽鸣声不断,你跳了几下什么也看不到,赶忙走了一大圈绕出去。
已经是红灯了。更重要的是,你的视野里,完全捕捉不到你的丈夫。
他甩开了你。
你给他打了电话,他果然也没有接。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你粗暴扯开墨镜和口罩,大口地呼吸。
这次跟踪的想法太突如其来,准备不足。你换了个方向,打算先去买下定位器和微型摄像头,留着下次用。
你倒要看看,他去的到底是家什么鬼公司。
很快,七天后,他给你打了电话,而后回到了家。
尽管流程如常,他的脸色却异常苍白。
打开门后,勉强对你笑了一下,就快步绕过了你,瘫倒在沙发上。四肢舒展而无力,像融化的章鱼。
你本来想问点什么,试探他的口风,见状还是咽了下去,仅仅递给他一杯蜂蜜水。
你说:“喝下去会感觉好一点。”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抓挠了把头发,疲倦坐起来,从你手里接过了杯子。
你们的手指相碰,而后一触即离。
杯子里的水在晃,甚至有几滴溅了出来。他的手在抖。他用两只手一起扶住,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他垂头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呆。也许期间他有想过要和你说什么,但他最终只是起身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什么时候来吃晚饭?”你问。
他没有回你,只是独自扶着墙上楼了。
晚上七点四十,你将饭菜加热后端了上去。你听见他在卫生间干呕,犹豫片刻,将晚餐放下,悄无声息离开了那个房间。
你想:好像你们都变了。
这一个晚上,你们都没怎么交谈。夜里他回房睡了半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抱着被子走了。
你看着床空荡荡的另一边,感到一些难言的荒谬:他是在和你冷战吗?
不然你没法理解他的做法。或者,和你逐渐开始怀疑他一样,他也不再信任你?
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