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御状

回到酒店，刘丧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是没有。不仅没有，还很快进入梦乡，并且见到刘冉。

屏蔽得了妖魔鬼怪，怎么就屏蔽不了他？刘丧从来不怕什么皇帝，不爽地说：“你闲着没事儿从冰湖跑出来干嘛？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刘冉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是你闯入我的梦境!”

刘丧一如既往地嘴贱。“哥进你梦境是给你脸。要不是看在你是法师朋友的份儿上，请我我都不来。”

梦里刘冉手一抄。“行呀，有本事你自己出去。”

刘丧以前只进过法师梦境，根本不知道怎么出去! 况且现在自己和刘冉相隔千里，怎么可能进得来？

刘丧四处看看，找不到出口，干脆也把手一抄，往空气上一坐，说：“我还就不走了，反正我明天不上班，可是有的人还得上朝呢。”

梦境里的事物随心而变，譬如刘丧向后一坐，屁股后面就凭空出现一把雕花椅子，稳稳接住他。这感觉不错。

刘丧打量这个场景，像一个欧洲古堡，很令人费解。万年不出门的宅男刘冉，生活环境是紫禁城，梦境场景不应该也是这个吗？

刘冉打个哈欠说：“你不走我可要走了，梦境自动关闭，你不出去不知道会飘到哪儿。”刘冉说到做到，周遭一切马上黑暗，刘丧看到场景和家具迅速扭曲消失，就像埃舍尔的画中的扭曲透视画。这类画中，街道、房子、树木、门窗整体扭曲，仿佛先在橡皮做的画纸上画一张正常的画儿，然后不均匀地拉扯。

刘丧赶紧跳出来，醒了。自己孤零零躺在酒店床上，虽然开着空调，但是好冷。

我为什么可以进入刘冉的梦境？我们相隔千里呀！以前法师在我梦境进进出出，难道不是因为我们面对面吗？后来我进入法师梦境，也是坐在法师身边，所以我一直以为物理上的接触是进入梦境的必要条件。

难道因为冰湖？可是我始终没有进过冰湖。

刘丧正百思不得其解，手机响了。赵安带着哭腔说：“掌柜的不好了！咱们店里进贼了！臭蛋哥跟他打起来，受了一点儿轻伤！警察马上就到！我是逃犯，怎么办？我能先跑吗？”

刘丧：“你连火车票都买不了跑什么跑？去四合院藏起来。”

四合院是皇帝名下的私产，警察会去查才怪。刘丧又拨通臭蛋的电话，询问伤势。臭蛋只是皮肉伤，不打紧，说：“掌柜，今天进来的贼有点儿奇怪，不是冲着钱去的，冲着咱外间的货去的，好像······是冲您的那面铜镜！”

刘丧打了一个激灵。当年铁筷子莫名其妙变成飞头蛮，更早时候有人为了这面铜镜非要坏规矩，这都可以不算什么。可是今天我先见到神女遗落匕首，弄出事情，又见有人抢铜镜，事情就绝对不是偶然了。神女、匕首、铜镜，这三者恐怕有关联，甚至有可能铜镜就是神女的铜镜！

刘丧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对臭蛋说：“铜镜无论如何不能落入警察手里，但是你再带着也惹杀身之祸。等警察立了案走了以后，你带着铜镜到皇宫告御状，辛苦你受点儿罪，但是务必把铜镜亲自交到皇帝手上。”

臭蛋怎么能想到掌柜交给自己这个任务？告御状，本朝确实没有废除这个规矩，但其实根本没人这么干。君主立宪制已经一百来年了，皇帝没实权不管事儿，就是一个象征。这种情况下告御状，还要经历上刀山、下火海、滚钉耙三道关卡。这关卡伤害性不大，威慑性极强，用来吓退那些闲着没事儿的人。现代社会，什么不能走司法程序，实在不行还可以网上传播，哪有人还想不开去告御状？

刘冉早晨一觉醒来也很吃惊。当这个没实权的摆设已经十年了，除了出席活动，朝着镜头招招手，按着别人设定的剧本表演，自己其实没干过别的。这份名为“皇帝”的工作其实和演员一样，一次次重复，身不由己；又像一个提线木偶，背后操控的那只手是一些叫传统、规矩和制度的东西。

可是今天居然有人告御状！若不是真的见到这个年轻人，还以为这些老规矩早已废除了呢！这个倒霉的年轻人胳膊上本来就缠着绷带，像受过伤，脸上被熏得黑黑的，衣服也扎破了，看来真的在刀山火海里滚了一遭。

今天不是朝会，刘冉在书房召见这个年轻人。左边书记官，掌事官，右边载覆官，内阁大臣，身后两个侍从。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刘冉一点儿也不敢乱说乱动，只能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硬把一个人活得死气沉沉的。

臭蛋走上前。中间坐在桌子后面的应该是皇帝，因为除了他坐着别人都站着。这个皇帝长得真斯文，就是面无表情不像真人。

来的路上已经有人告诉臭蛋怎么行礼。臭蛋扑通一声跪下，磕一个头说：“草民冤枉呀！”

刘冉无语。这都什么年代了，一群人还在这儿演这种剧本。可是内阁大臣不觉得可笑，一本正经地说：“什么冤屈如实道来。”

臭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