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实阁中
魏令慎听了,笑道:“是了,当年他家给女眷请先生,我妹妹也去了,回来直说琅琊王氏好文风。”
林子涵颔首:“你的毒如今已解了大半,只是余毒未消,接下来的时日还需静养。”
魏令慎闻言,皱了皱眉:“这······不瞒若水兄,我此行不好耽搁,得尽快回京去。”
“你这伤不可奔波,就是要回,也得过上个几日,然后坐着马车走才行。”林子涵道。
魏令慎面露难色,林子涵心中却早有成算,笑道:“谨言兄不必心忧,我妹妹正要去长安。”
“这不可,王姑娘是女眷,怎好带了我这外男。”魏令慎连声拒绝。
林子涵云淡风轻地说道:“他家行事向来不羁,是最不拘俗礼的人家。况我这妹妹性子舒朗,事急从权,她必是愿意的。”
魏令慎不言语,眉宇间正纠结着,林子涵已经派了采芹去问王娢。
那采芹去了不久,便回转来,躬身回道:“回爷的话,姑娘说,请魏公子放心休养,同我们家一同进京。魏大人与咱们家大人是同门,情谊深厚,当年在长安时,魏姑娘还与咱们家姑娘一同进过学,姐妹似的。且事急从权,倒也不必拘那起子俗礼了。若是此时把公子一人撇下,不顾两家情谊,倒不似咱们家的作风了。以是,还请魏公子安心留下。”
林子涵点头,半笑着看向魏令慎。
魏令慎听王娢说这话,十分恳切大方,此时自己再拒绝,倒不似她大气了:“如此,魏某便多谢姑娘了。”
采芹听这话,躬身应了,仍旧退出去回话。
“如何?果然我说的不错。”林子涵仍旧坐着,只是身子略歪了歪。
魏令慎笑道:“令妹果颇有王太傅当年风范。”
林子涵闻言不语,只笑着把刚添上的茶端了起来。果然,阿娢这丫头还记得自己喜好,不枉疼她一场。
“姑娘,魏公子已经答应了。”采芹回到王娢住处,回道。
王娢闻言道:“那便好,你小心伺候着,他的身份不要宣扬。凡事多留心,有什么不对劲的直接告诉我。”
采芹揣度着王娢的话,似乎是叫自己多盯着那位公子,便郑重应了。
王娢想着,能让魏家人卖命的,一定极有权势,虽然可初步断定与自己家无关,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须得仔细观察才是。留下他,一则表兄叫人来问,想来此人没有威胁;二则是为他受伤需要休养之故,三则也是怕途中生出风波,不如将他乔装改扮了,混在车队里,倒不易被人发现。
晌午过后,林子涵便邀了王娢往练实阁去,说是还要品品王娢的好茶。这练实阁建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中,四面有门,皆可推拉开合,十分宽敞清亮,清风拂过,那竹叶子随风作响,成荫阵阵,日光透下,明暗斑驳,时隐时现,一派清幽雅致之象。
“这倒是个好地儿,倒是配的上我这茶。”女孩儿眼神清透,笑意深深。
林子涵端着碎瓷青茶杯,显得那手愈发骨节分明、纤细修长:“这是自然,这阁子是当年我祖父来此地上任时修的。”
林子涵家乃是江南世代读书人家,根基深厚。江南以园林闻名,他家便占得其一,是以这阁子也算得了江南建筑的妙处。此阁四面皆可开阖,视野宽广,俯视而下,四周旷然,不能藏人,故而也是个说话的好去处,可免了隔墙有耳之虑。
“这阁子果然好,不离天地自然之气。我在长安虽也有个碧筠轩,也极爱那几杆竹子,与这个相比,难免多了写雕琢意味。”王娢笑叹道。
林子涵闻言浅笑:“这阁子虽然有灵气,可难免孤寂了些。你那小院倒还有生气些。”
王娢闻言轻轻点头,笑道:“我不过是个俗人,不得仙人至善之境,院子自然散乱些罢了。”
“你那小院我当年也去过,墙角边的几叶芭蕉和海棠倒有些意思。”
王娢笑道:“表兄还记得那个呢,不过是小孩儿随手栽的。为这个我还挨了母亲的骂,说是暴殄天物,把她的最爱的那几株绛雪山茶给拔了。”
林子涵笑道:“这倒是你干出来的事儿,那天阿延也在,你撺掇着他一起,害他被长公主好一顿责罚。”
“阿延自小呆,不知这几年长进了没有?”王娢戏谑笑道。
林子涵用扇子轻敲王娢的头,无奈道:“阿延对你太好说话了些,才纵的你这般。”
“诶,表兄别说阿娢了,快尝尝这茶,是今年舅父送来的碧螺春,你最爱的家乡滋味。”
林子涵看着自家小妹的装乖模样,也不好再说她了,只是再用扇子敲了敲她的头,也就罢了。
王娢但笑不语,只慢慢呡着茶,迎着山风,抬头望去,日光碎碎洒下,竹叶子层层荡着,人的心也静了,心内想着怪道苏学士当年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得此清幽之地,世俗之欲自然要退个一射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