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在最开始,黎港其实没想起来,“松瑾兰”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世界里,绝大多数的事像是罩了一层雾气一样,朦朦胧胧,转瞬即逝。
像流水一样,既抓不住,也留不下。
直到他的视线,扫到了那身淡蓝色的羽绒服,才依稀想起来——
好像就在昨天,他刚见过这件衣服。
在什么场合呢?
脑中闪过了零碎的记忆碎片:房门被突然打开,他看着叫嚷的人群吵吵闹闹的挤进来,视线所及,皆是一张张放肆大笑的扭曲面容。
「港哥,人带来了……」
他按着毛巾,继续擦拭着头上湿漉漉的发丝。
人群的最前方,就是这一件淡蓝色的羽绒服。
它轻飘飘地扑在地板上,又挣扎扑腾了数下,仿佛是想再飘起来,像其他人一样,拥有一个人的形状。
——被人重重地踏了一脚。
于是,它终于拥有了一件老实衣服应有的美德,顺从重力,无力地伏倒在了地板上。
再然后的事,就变得很模糊了。
其他人没费什么功夫,就让它从一言不发变成了抽泣不断,尖锐的笑声象征着又一轮的胜利——他总是站在胜利的这一方,赢得不需要任何道理。
整件事因着无聊而无趣,又因着无趣,而没有去特意记忆的必要。
但现在……
黎夫人突然出声了:“兰兰,你带小宗回书房继续学吧。阿姨录了你的指纹进去,你直接上去开门就行。”
——昨日的胜利,像是虚伪的假面一样破碎了。
不悦与恼火使得他皱起了眉,他一言不发地扯开黑色羽绒服的拉链,躁意从衣物夹层中争先恐后地扑出,却毫无要平息下来的征兆。
无视了母亲特意选在这时候发出的维护之言,他大步上前。
“我说了吧,让你滚出——”
就在他的指尖刚触到她的羽绒服时,少女突然一个踉跄,嘴里溢出微弱的呜咽声。
他的动作一顿。
下一秒,她摔进他的怀里。
如同昨日的录像带在眼前回放,她像“那时候”一样,慢慢地抬起头。
但这一次,宛如常年在孤岛盘踞的雾气被突然吹散,她的面容,第一次清晰起来。
巴掌大的小脸,肤色像雪一样苍白,埋在绒绒的白色毛领之中,是和他截然不同的干干净净。
——甚至是,格格不入。
“那捞女长得其实还行”——这句朋友的打趣,不期然撞进了他的脑海里。
假装的开玩笑,实际是憋不住的真心话。
黎夫人站起身。
她掩不住眼中的怒火,呵斥道:“你要说话就好好说,扯兰兰做什么?”
从旁人视角看,松瑾兰的跌倒,完全是黎港扯人的原因。
少女像是受了惊,一把推开了黎港,急匆匆地往后退了几步。
任谁都能看出来,她是吓坏了。
“咚”的一声,她的后腰甚至撞在了放置盆景的小木架上,那动静之大,听得人心里发颤。
但紧接着,少女却不顾疼痛似的,下意识对着黎港伸出手。
——她像是在担心自己推得太用力,会让他跌倒,以至于连身上的撞痛都顾不上了。
不过,见黎港已经站好了,她立刻收回了手,慌乱地掩住身上的羽绒服,飞快地向楼上跑去。
从头到尾,她没有和他说一句话,一副怕极了、不愿再和他多待下去的怯弱模样。
母亲漆黑着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脸失望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她还是要脸面的,气急了也没有批评他。
但这种无声的沉默,却比用鞭子抽打还要叫人浑身不对劲。
血管在突突地跳动,他猛然将黑色的羽绒服拽下来,扔在了旁边的椅背上。
……臭婊子,竟然敢当着他妈的面勾引他!
*
笔尖和纸面接触着,发出“沙沙”的响动。
黎宗做着材料题,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的目光,不时从纸面移开,落在身边的松瑾兰身上。
她垂着头,尽管竭力想维持镇定的模样,却仍旧透露出了坐立难安的焦躁感。
松老师的状态,和之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区别。
先前的松瑾兰,耐心、细致、专注,在辅导时间内,她兢兢业业,一直以他为优先。
而现在,她甚至连他正在走神,都没有及时地注意到。
为什么?
少年的笔不自觉地转动起来,像是这样就能纡解一些同样焦躁的情绪。
……是因为,他的那位“哥”?
昨天,松老师正在辅导他的时候,哥的那群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