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
花铃街中段人流最大的地方,有一间名望鼎盛的酒楼——朝天楼。
朝天楼每日客人络绎不绝只为品一口秋季才有的清花酿,平凡人家攒许久钱都想来花费巨资尝上一尝,有言道,尝过朝天楼的清花酿此生已无遗憾。
今日说书人刚说到:“只看那将军身姿矫健一跃上马,与敌军将领会面,长戟挥出,敌将的头颅已与身体分离,咕噜落于马下……”
“嘁,”突兀的声音响在人群中,他的声音刚好落在说书人之后,“将容清樾吹得神乎其神,若无其他几位副将的鼎力相助,她能有如今这成绩?让天下人只知有她这位战神而无几位副将的名字,真是悲哀!”
些许人抬头张望,可今日人实在多,找不到是谁说的这话,唯有坐于这人身边清晰听到他讲话的人知道是谁,出声道:“兄台切不可直呼殿下之名,若传到皇城,可是杀头大罪。”
“我说的有何错?她不过是有了一层皇家身份,名字为何直呼不得?”那人却是偏激得很,“女子自古以来不可参政不可从军,便是进军营也是充为军妓,如今这般,谁人都能组军,将我们男人放在何处?”
“兄台——”此人被他的悖逆之言吓到,正想出声阻止他继续说,就听另外一位男子附和道:“兄台说的有理,况晋昭公主自从卸甲回京,花天酒地无不逍遥,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此前的能力是不是如传闻中一样。”
“好在啊,晋昭公主如今不再穿甲祸害边关将士,听说她已在物色都城青年才俊,应是要成家相夫教子了。”
“啧,就晋昭公主这身份地位,不论哪位青年才俊被看上,尚公主终归不是个美名,有得罪受了。”
在场众人多为男子,女子多数不敢出声,敢出声的最终也被过于高亢的男音所掩盖。
夜幕在一片高潮声中落下。
枯黄竹叶如扁舟踩着风摇摇晃晃落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鱼食掉在水面引得池子里颜色各异的胖锦鲤仰头吃食,水面响声不断。
小童过来给瞿必披了披风:“先生果然料事如神,那些人最近开始煽动北晋的男子,希望以言论让公主殿下再不返朝堂。”
“不是我料事如神,”瞿必轻笑,见鱼儿吃得快饱了,合上装食的盖子,“是世上男子,没有几人真正愿意看到和承认女子的能力高于自己。男人体格强壮、思维比女人敏捷,在他们眼中男人只能是女人天。殿下功高,陛下宠爱,此前没有机会,如今有了机会他们不想看到他们‘控制’的朝局再被殿下所影响。”
*
李绪在公主府里,与容清樾本应该抬头不见低头见。可实际上他们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不是容清樾亲自找他,他们偶遇的可能性低到两个月里只有一次。
容清樾很忙。
清晨曦光未到,他就能听到院外侍从进出的声音,卯时未到她已起身,这些人要为她准备洗漱起居,还有早膳,听茗生说,容清樾起身后会去书房习字或看书一个时辰,辰时用膳,辰时四刻准时出府不知去了哪里,直到傍晚申时才回。
虽不是天天如此,但七日里有四日皆是如此。
有一回儿,茗生受了惊似的从院外跳进来,神经兮兮地和他说:“主,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李绪不感兴趣,抱着容清樾给他送来的琴准备进屋去,茗生追赶上来告诉他:“殿下在檐下刺绣,军营里回来的女人,居然会女红!”
以茗生的思维,军营里的男人都五大三粗,女将也不会例外,何况容清樾十岁便习武,十五从军,哪里有时间学习闺房里女儿家的东西,而且听说女红这种他看得头皮发麻的能力女孩子也是需要天赋的。
李绪小心护着琴,让茗生帮着安稳放在塌上,他音律天赋尚佳,曲子听一遍就能用叶子吹出个大概,可琴不一样,他的眼不可观,很难找准音在何处,容清樾为他寻了师傅,可师傅一看他眼盲便连连摇头,只道除非他眼睛恢复光明,否则这一辈子注定只能碰一碰琴,而不能弹奏。
“她十岁前的名声,从不止是被晋皇捧在掌心的公主,”李绪说,“我在南启时,母亲居于贤妃宫里,贤妃有一女,是父皇唯二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爱骄纵生事。母亲被贤妃责骂,回到宫里,总爱以二皇姐的性子泄愤,说贤妃生的同样是被父亲宠爱的公主,北晋的晋昭公主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偏二皇姐庸俗,可见贤妃教女无能。”
茗生听明白了他在说自己天真,样样精通的人,会女红有何不正常?
屋外脚步多杂,茗生警惕地撩帘出去,院里站了个精瘦高大的男子,看一眼就知是武力极好的练家子,见他出来,男子抱拳行礼:“臣肖常易奉公主殿下之命前来护七皇子殿下安全,为殿下近卫。”
李绪闻着声出来,路过门槛时不小心绊住趔踞一下,未等茗生反应过来,近卫中的一人就闪身到他的面前稳稳将人扶住:“殿下小心。”
李绪笑笑:“我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