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行医
他搭上话。
他颔首,“我乃侯爷帐下左司马张泰,半月前军中染疫,特来请神医出山救治。”
县令一拊掌,笑道:“原来是司马大人,要治时疫,那您可来对地方了。”
“怎么说?”
“我们这位素手神医啊,四处游历多年,三年前偶然途径翟阳,见此地感染时疫死伤大半,便留下行医。那一年啊,城外的死人堆成山,烧都烧不完,得亏有秦神医出手,否则翟阳城早就没有活人咯!”
张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县令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并非我托大,这翟阳城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惦记着秦神医的恩情。去年,拙荆得了怪病,未有身孕,小腹却日益鼓胀,各家大夫都束手无策,我只得请神医出山。神医一出手,嘿!不出几日便痊愈了。”
阿蛮不知何时蹲在一旁,插嘴道:“阿姊说,尊夫人患的是腹水症,放水即可。”
县令笑呵呵,摸了摸阿蛮的头,“对咯,阿蛮也长大了,能跟着神医把脉了。”
见到这一幕,张泰的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转念一想,军中的将士们还在被疫病折磨,心里再度焦急,只希望神医快快归来。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树梢的积雪悄无声息融成雨滴。
树梢的雪水正好滴在秦空空的眉间,她皱了皱眉,随即将脖子从袄子里探出来,尽量让阳光打在自己身上,这样便不必去想沾湿的鞋袜。
她捧着装满腊雪的青花瓷缸走回竹屋,远远便看见院子里有来客。
她脚步一顿,看清楚来人的装束,辨出其中一人是县令。
而另一个......翟阳城已经很久没见过武将了。
阿蛮远远望到她,跳起来大喊:“阿姊!阿姊回来了!”
张泰闻言,立马起身跑到她跟前,“军中染疫,请神医立即随我前往救治。”
秦空空怀里抱着瓷缸,便欠了欠身子,扭头朝后头的县令打招呼:“县令大人怎的也来了?”
县令瞄了一眼张泰那黑沉沉的脸,不知所然,“神医,你快随司马大人回军救治吧!”
秦空空微微一笑,“二位大人稍等片刻。”随后抱着瓷缸回到屋内,片刻后,换了一身便装出来,又贴耳与阿蛮交代了几句。
张泰已将马匹牵出,秦空空一怔,很快翻身上马。县令不愿再受颠簸,提出自行下山,张泰也不挽留,两人骑马朝城外的军营奔去。
一路上,张泰屡屡回头望。起初,他是怕马匹速度太快,秦空空跟不上,但很快发现她的马一直紧随其后,即使遇到巨石也能跃马而起。
这样精湛的骑术,毫无不逊色于骑兵。
不过西夏民风开放,妇女文能下棋,武能骑射,山野游医善骑术,也不是什么怪事,他并没有过多的在意。
日沉西山前,他们抵达了军营。
远远便有将士高呼:“左司马归!”
一干将士蜂拥而至,朝着张泰行礼,他扶起其中一位将士,边走边问道:“将军在何处?”
“回左司马,在主帐。”
“可有好转?”
“大夫说暂时控制住病情,并无好转。”说完,将士悄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秦空空。
张泰在帐外通报后,方领着秦空空进入主帐。帐内布置简单,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她深吸一口,细细辨析其中的药材,确是治疗时疫的那几味。
主帐中央是一张大榻,一将士守在榻边,榻上卧着一人,厚厚的被褥之下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
“这位便是你说的神医?”榻边的将士上下扫视她一番,神情狐疑。
张泰点点头,“正是。”
秦空空略施一礼,走到榻边准备把脉,低头一看,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
榻上的人虽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闭,却难掩刚毅之色,一双浓黑剑眉紧紧拧在一起,似是陷入梦魇。
这张脸,即便是挫骨扬灰,她也能认出。
十年前,和她在边疆交战三年,战功赫赫的西夏战神,皇帝亲封的荣安侯——谢之珩。
“神医?怎么了,有什么异样吗?”张泰疑惑道。一旁的将士瞧见她的脸色,甚至握住了腰间的剑。
她回过神来,没有说话,伸手把上荣安侯的脉,又仔细查看他的舌苔和眼睛。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双眼直直盯着他的唇,仿佛在思考什么。
半晌,她转头看向张泰,“烦请左司马将侯爷的上衣解开。”
张泰与一旁的将士面面相觑,迟疑片刻后,屏退旁人,替谢之珩宽衣。上衣解开的那一刹那,他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凉气。
谢之珩的胸口布满了青紫色纹路,显然是中毒的迹象,而脉象却显现不出来。先前的医者只观其高热不退,认为与帐外的士兵同染时疫,并未发现他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