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病人说话

吃完火锅的第二天，秦恳甲流发烧了。她勉强支撑起39.5°的残弱病体，一边吞布洛芬一边给秦敏打电话报告噩耗，然后就瘫软在床上昏昏沉沉如堕幻境。

迷糊间她恍惚回到了高中时代，周末从学校回家，爸妈正在厨房里准备着她最喜欢的菜肴，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还未摆满的餐桌上都是她最爱吃的象拔蚌猪骨汤，卤鹅肉，清蒸海桂鱼……她望着这一桌美味，兴冲冲地奔进厨房从背后勾住秦太太的脖子，正准备向他们撒娇，爸爸回过头来——竟然是方家声的脸。

“怎么了？一脸见鬼了的样子。”方家声面无表情地说。

“方家声！”秦恳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怎么在这？”

“说什么胡话，”方家声笑了，“我是你爸爸呀，爸爸当然是会在这的。”

就连秦太太也在旁笑着说：“这孩子糊涂了，连自己爸爸都不认得了。”

“不，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秦纬……”

方家声越走越近，有点儿瘆人。“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爸爸，你也只有我一个爸爸了……”

秦恳猛地从这恐怖片场景中惊醒，看窗外的天色已有些晦暗，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大半天了。她探了探腋下，体温已回到正常水平，便晃晃悠悠地起身要倒水喝。刚出房门，就看见姜蕾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里，秦恳慌得往回逃生怕传染到她，只听姜蕾冷静说道：“放心吧，上周出差我就已经在杭州甲流过了，你说不定还是我传染的。”

秦恳这才小心翼翼地又回到客厅。姜蕾去厨房给她榨了杯鲜橙汁，秦恳咕嘟咕嘟喝完后，便向她讲述了自己刚才那无厘头的梦境。姜蕾表情复杂，半晌才问她：“你见过他现在长什么样吗？”

秦恳摇摇头。梦里方家声的脸，还是高中时代的样子。“不过我记得，好像之前有谁发过同学会照片，里面有他来着……”

“找找看。”

秦恳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是哪位共友，对着人家朋友圈好一顿翻找，才找到了一张去年一张有方家声的合照。合照上方家声躲在后面，只露出半个多脸，清晰度也不太够，只依稀能看出点大致轮廓。秦恳左看右看了好一会，从翻找照片时的紧张、期待、忐忑，到找到照片时的激动、喜悦，再到这会看完，有点感慨，但更多的却是兴味索然的平静。

姜蕾问她：“有什么想法没有？”

秦恳皱了皱眉。“没有。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我的意思是说，你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没什么触动么？”

秦恳想了想，认真地摇了摇头。“真没有。”她知道姜蕾什么意思。“没有你想的那种……心动的感觉。”

“还有呢？”

“有点烦躁吧，一想到他要变成我爸……”

“恭喜你，”姜蕾夸张地鼓掌道，“你家是不会发生母女抢一男的狗血剧情了。”

秦恳疑惑：“不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吗？我怎么，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你本来就不是那种长情的人，”姜蕾总是真诚而冷酷，“不必给自己加这种戏。”

秦恳无言以对，又看回方家声的照片。她知道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是什么感觉，十几年前面对方家声时她有过，多年后面对陈森她也有过，就连对……但现在，也许是照片的魔力还不够，看着那上面模糊的方家声，秦恳心如止水。

她有些庆幸，也有些难过。庆幸的正如姜蕾所说，台湾中视八点档的狗血剧情在她家是不会发生了，难过也正如姜蕾所说，对初恋尚且如此，不也就坐实了她在感情上的无情凉薄？她忽然想起方家声曾对她说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那时方家声已经看透了她算不上什么情感上的良人，所以才对她敬而远之的。

“真不必。”姜蕾仿佛能看透她所思所想，用她一贯理性冷静的口吻劝慰道，“你在他之后也交往过不少男友，人就是这样的，总以为自己会永远惦记为某一个人沉沦，但实际上，大多都是时间所能抹灭的。不留恋过去，才能干脆利落地往前走，我觉得这样很好。”

秦恳退出好友朋友圈界面，叹了口气。“那我妈对我爸……也是这样的吗？她会就这样把我爸忘了吗？”

“忘不忘，那都是你妈的自由。”姜蕾起身拍了拍她肩膀，“为人子女，你只要支持她追求幸福就够了。”

秦恳甲流在家休息了三天，那之后又马上遇到了生理期，两场劫难无缝衔接，逼得口唇疱疹也一块爆发出来。最后一天晚上，她顶着这副狼狈的样子跟李希和江妄视频聊天，江妄问她：“陈森有没有来看过她”

关于生病的事一个字都没跟陈森提。对此她的解释是，“他既不能帮我加快好转，我也不需要他来照顾我，和他说来做什么呢？”在她眼里，陈森这会都不如姜蕾手榨的一杯鲜橙汁顶用。

江妄哈哈大笑：“男人在你这真的会很没成就感。”

“要成就感就去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