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姑射半个身位,挡在她面前。
而这一次,闻姑射没有停在他的身后。
她一夹马腹,行至楚狂澜却前方,并摆手示意他停在原地、不要上前。而后她到得为首的黑甲将军前,勒停了马。
“狼主。”黑甲士兵纷纷举起右手按住心脏,铠甲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尖锐而刺耳。
闻姑射坐在马上,叫出了他的名字:“郁久闾英。”
“末将郁久闾英,”将军跪倒在地,紧接着,他身后的黑甲士兵、城门卫,以及目所能及处所有的胡人百姓皆俯身跪拜,呼唤她的名字,“参见神鹿的化身、腾里的宠儿、草原四方之主拓跋嬛。”
楚狂澜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闻姑射立在马上的背影,甚至忘记收回自己按在七星龙渊上的右手。
已快到七月,但天还是很热,不过短短一会儿,郁久闾英的额头、鼻尖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但闻姑射仍旧没有让他们起身。
这位燕国的大长公主、草原四方的主人正在通过这样无声的方式来宣泄她的不满。
郁久闾英始终低着头,黑甲被烈日炙烤得发烫,仿若烤肉的铁板。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听见头顶的战马打了个响鼻,紧接着,闻姑射的声音传来:“拓跋劼在哪里?他亦需来跪拜我。”
一股冷意钻进了郁久闾英滚烫的铠甲里,他额间的汗水更多了,却不再是热出来的:“王今日出城犒军,尚未归来。”
“那便叫他回来见我。”闻姑射正颜厉色道。
“末将领命。”
骏马哒哒从郁久闾英身旁走过,闻姑射到得城门前,高声喝道:“都请起来吧。我,拓跋嬛,为你们带来苍狼与白鹿的祝福,腾里将永远护佑你们!”
跪拜的众人又大喊一声“狼主万年”,这才站起身,脸上洋溢出笑容。
闻姑射回过头去,看向后方的楚狂澜,朝他伸出手:“勇猛的大人,请随我入城罢。”
楚狂澜这才驱策马匹追上她,到她身旁时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也要跪拜你?”
“你不是我的臣民,你是个汉人、是个刺客,你有你的信仰。”闻姑射说,“你无需跪拜我,亦无需跪拜这城中的任何人。”
二人在一众黑甲卫士的簇拥下来到汝南王府,到得府门前,闻姑射率先下马,朝跪在地上的管家道:“叫汝南王的亲卫长来见我。”
“已派人去请过了。”管家匆忙起身,目光在她身后的楚狂澜身上停留片刻,“奶茶、吃食、沐浴一应都备下了,狼主且看,要先做甚?”
楚狂澜正跟着闻姑射往里走,俨然要扮演一个沉默寡言的冷面刺客,不曾想刚过府门,走在最前面的闻姑射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狼主?”管家低声叫道。
“让人去城中买几身汉人的衣裳与他穿。”闻姑射面朝楚狂澜说,“再去王府中找一个叫齐凌风的人,告诉他,狼主要见他。”
管家忙道:“校尉大人随王出城去了。”
楚狂澜微蹙起眉,重复道:“校尉?”
“是,是。”管家连连点头。
闻姑射再次提步向内走去:“那便叫他与拓跋劼一起回来。”
几个胡人打扮的女孩快步跟着闻姑射进屋,楚狂澜正要跟上,便被其中一个拦住,胡女捂嘴笑道:“郎君走错了,您在另一边。”
“怎么?”屋内传来闻姑射的声音,“楚郎这样舍不下我,沐浴也要一起?”
楚狂澜当即大窘,颈脖耳尖一片通红,连连后退,忙跟着带路的小厮走了。
二人当日连夜离开,行路匆忙,已多日不曾洗澡,楚狂澜躺进浴桶,热水没过胸前,只叫他浑身舒畅,很快便放松下来。
不多时,几个小厮捧着皂荚和熏香进来,要给他洗头搓背,楚狂澜忙摆手,示意自己来。
浴房内热气氤氲,海东青收了翅膀落下来,停在窗沿上,金色的鹰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衔风。”楚狂澜叫了它一声,海东青便又扑扑翅膀,飞进屋内,停在浴桶不远处。
楚狂澜这便明白了,闻姑射让它来到自己身边,当作某种身份的象征,意在告诉汝南王府中的所有人:这位汉人郎君是拓跋嬛的贵客。
沐浴完,小厮为他送来衣裳,分别是一身熏好的右衽武袍、一条精钢腰带、一双鹿皮靴,以及一枚翎冠。
楚狂澜为闻姑射的礼遇而感激,感激这一路上来她尊重楚狂澜的决定、承认他的汉人身份、不接受他的跪拜,并且认可他的信仰。
楚狂澜盯着那件蓝黑色的武袍出神,半晌,他才穿上武袍、蹬上鹿皮靴、勒紧精钢腰带,却没有佩戴翎冠,而是将长发高束,扎成马尾。
换好衣裳,他便提剑出门,始终看着他的海东青这才一振翅膀,又飞到天上去,缩成一个小小的点,很快便消失了。
楚狂澜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