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府途中，沈春黛发现姐姐的唇好像染了层胭脂，饱满红润。她看了眼，便低下头，见姐姐仍在怔愣出神，又偷偷看过去。

姐姐是京里最好看的姑娘，眸若秋水，琼鼻朱唇，笑起来尤其迷人。

饶是看了许多年也总还是看呆，沈春黛悄悄托起腮，目光越发明目张胆，小脸也渐渐染上薄薄一层红晕。

姐姐真美。

沈萩陷入沉思，起初想的是傅英辞，世间男子有个通病，女子同他表白，不管他是否喜欢，之后都会对那女子产生特殊的情绪，会格外关注，也会在女子遇到麻烦时伸出援手，不一定是因为喜欢，但或多或少都会帮忙。

许是因为拒绝而心生愧疚。

这道理是卢月吟告诉她的，彼时她是霍行的卢妃，因兄长位高权重而深受宠爱。

沈萩断腿前，和卢月吟关系不错。

卢月吟和兄长在卢家不受重视，若非卢家嫡长子勾结大皇子刺杀霍行，导致嫡系一脉尽损，他们不会有出头机会。所有人都以为卢家完了，但霍行出乎意料地提拔了卢月吟兄长卢朗，卢朗也是个有出息的，短短几年便成为霍行的左膀右臂，更在后来势力壮大到被霍行忌惮。

“小萩，其实我不想进宫。”

当时沈萩和霍行的关系，因萧文茵的存在而僵滞到了极点，而霍行为了朝局将卢月吟接进后宫赐居瑶光殿。

沈萩被消磨掉神采，闻言只是淡淡嗯了声。

卢月吟也没再像闺中时挽她的手，站在对面下了决心小声道：“你知道靖安侯府世子吗？”

沈萩不解。

卢月吟红着脸，凑到她身前：“我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

沈萩记得说这话时卢月吟的表情，纯真欢喜又带着少女的懵懂，说完小脸便犹如晚霞，红的很是热烈。

“他喜欢你吗？”

卢月吟眼里的光淡了，摇头：“他那么好，怎么可能喜欢我。”

好？这是沈萩头遭听人说傅英辞好，其他人大都用疯子，神经病，怪胎来形容他。

“所以你跟他表白了？”

“是，我进宫前夜找过他，把心里话都说了。”卢月吟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眸色涟涟波动，忽而又转过头，“但他拒绝的很干脆。”

沈萩看着卢月吟，她面上没有懊恼不甘，只挂着释怀浅淡的笑。

“你仿佛没有那么难过，还很高兴。”

“小萩你知道吗，向一个人表白，不管他是否喜欢你，你在他心中也一定会是个特别的存在。至少，他知道有一个人，那个人叫卢月吟，非常非常喜欢他，足够了。”

沈萩很为卢月吟感到不值，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不喜欢的又为了权势掌控她，榨干利用价值，便毫不留情地抛弃，且冠上那般不堪的罪名。

通/奸。

卢月吟和傅英辞通/奸。

霍行的确足够狠戾。

这样的人，心中没有感情，只有权力，只有自己。感情只不过是他空余时候调剂的玩意儿，微不足道，随时舍弃。

当年他伪装的太好，沈萩竟一度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却不知那真心搀了砒/霜，一文不值。

今日沈萩与傅英辞，纯粹是阴差阳错。她无心冒犯，但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她不得不借傅英辞的身份躲避霍行。放眼京城，也只有他最适合做挡箭牌。

谁都不愿意跟一个疯子去抢女人，因为惹恼了他后果无法想象，霍行更不会，权衡利弊，他知道怎么做于他而言更有利。

沈萩今日运气太好，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傅英辞的马车偏偏就出现在眼前，就像合该长在那里，合该救她一样。

沈萩向来知恩图报，她记得再有几日傅英辞便会写表上奏，弹劾礼部主客司郎中窦尧苛待正房尤氏。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本是官员的后宅之事，但因为傅英辞的弹劾，尤氏为表明礼部郎中清白，竟留下遗书悬梁自尽。

遗书内字字泣血，指责傅英辞道听途说，冤枉好人，更是将自己的死全都推到傅英辞头上，说做鬼都会看着他。

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舆论几乎呈一面倾倒的态势压向傅英辞，责他无中生有，逼死官员家眷。很多朝臣都以为，先帝为平息舆论，定会处置傅英辞，所有人都在等看好戏。

然事情竟不了了之，傅英辞还是铁打的监察御史，弹劾力道只增不减。

思及此处，沈萩有些庆幸断腿那几年，反复听宫人讲傅英辞的故事，以至于对他每一件都几乎了若指掌。不必刻意去记，因为他的故事总是格外曲折离奇，叫人印象深刻。

可以说，沈萩比傅英辞还要了解他接下来的每段路，每次波折。

她今日欠他人情，便用此事来弥补于他吧。

祠部司郎中正房的死，可没有外面传的那样简单，自然，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