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仍在地面之下
咏唱吧,咏唱吧,咏唱吧。
咏唱一场毁灭世界的水之灾难,咏唱一场颠沛流离的方舟之旅。
咏唱一场……永不苏醒的长篇大梦。
◎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那群穿着白大褂的魔鬼们绑在这里了。
这次,她朝着这群人中的某个看起来不大好惹的男人发动了攻击,差点把那人的手指咬断——那个人似乎是这群恶魔的头子,被咬之后气急败坏,当场用另一只手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头晕目眩。
她摔倒在地,一口白牙染上了血色,口腔里全是恶魔的血腥气。那种腥甜真是恶心到头,差点让她当场吐出来。
人群一拥而上,控制住她,将布条绑在嘴里,又按着她跪下,逼迫她抬头直视着那个忙于止血的男人。
男人在属下的帮助下包扎着受伤的手指。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她,眼神中满是傲慢与嫌弃。
就像在看无用的渣滓和垃圾一样。
布条勒得舌根难受,她动弹不得,口腔不受控地分泌出涎水,混合着血丝濡湿了那根布条,使其染上一层怪异的粉色。
这不能吃的东西实在难吃,她想,但是她又吐不出来。
她有自知之明。对这些家伙而言,她只是个寄人篱下、任人宰割的怪物罢了,怎么处置她都不过分。
于是,她只能任由这群被她吓住的白色魔鬼们神色慌张,七手八脚地把她架到冰冷的实验台上,又将她身上那层本就轻薄的布料剥得干干净净,火急火燎给她套上拘束衣,扣上皮带,绑在实验台上。他们生怕这只年幼的野兽仍会像刚刚那样,对自己发出攻击,迫不及待用这种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无人性的方式禁锢她的自由。
疼。很疼。
他们把皮带束得很紧,几乎是贴着她的骨骼捆绑。只要她稍微挣扎一下,那种强力加压的摩擦疼痛就会让她恨不能立刻将那群混蛋挫骨扬灰。
可是她做不到。
对他们而言,自己本质上和那些笼子里的小白鼠没有区别。
安全起见,那群魔鬼给她注射了混着肌松药的镇静剂。她不喜欢这样,每次被迫注射这些,她总觉得自己像具行尸走肉,身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不间断挖掘,掏出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活下去的真实感。
那只大手开始工作了——活着的真实开始一点点从她的身体里逃离,细小的蛀洞开始顺着血流方向扩散聚拢,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她现在竟然觉得,此前经历的那些痛苦竟然是如此的甜美,至少还能让她体会到生存的煎熬,还能明确自己活着的事实。可现在,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空洞不断扩散,吞噬她所有的冲动和愤怒,要将她驯养成一只乖巧可爱的实验生物。
不可能。她暗下决心。她绝不会,也绝不能被驯服。
困意攀爬上她的四肢,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它在宣扬反抗无用论,要将她拖入无边的黑暗沉眠,除去她全部的爪牙,让她变得温顺而乖巧。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即使被迫陷入沉睡,她也仍然坚信着这件事。
在这管镇静剂的作用下,她睡了很久。
对她而言,人间的昼夜变换被替换成了实验室照明的开与关。她不必知道今夕何年,也不必知道沧海桑田。她只需要按照那些控制她的恶魔们设定的轨道前进,仅此而已。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见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又瘦又高,让她想起之前偷偷翻杂志的时候,见过的那名为竹子的植物。
她们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玻璃墙。被玻璃分割的两个世界,一边是锁住自由的纯白地狱,一边是被琐事纠缠的混乱人间。
四处风暴。
玻璃墙外的那个女人有双干净的棕色眼睛,长得不差,至少比那些困住她的狰狞恶魔们好看。
她不知道那是谁。但是不明原因地,她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之间似乎被某根看不见的丝线牵连着。那根丝线穿过重重阻碍,将两头系在了她们的心脏上,让每一次跳动都为之共鸣。
她就是她。
不。
她不是她。
墙外的那个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脚步声清脆,随后停在了实验台边。
“真像。”在仔细打量过她后,女人的瞳孔明显地收缩了,“我们……真像。”
实验台边的女人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她侧过头躲开了。
面对她的抗拒,女人也不恼,只是走到附近的实验桌,抽出一把椅子,坐在实验台边。“你好,”从外面来的女人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有名字。
“我没有名字。”因为镇静剂的作用,她的回答有气无力,但是那种不快也非常精确地表达了出来,“都是用代号。”
“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