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根头发

“砰”——

301宿舍门被推开，潘婷急匆匆跑入，蹬下鞋子，爬上床。

周一的早八课总让人手忙脚乱，她和舍友苏西走到楼下，一摸兜发现没拿手机，着急忙慌赶回来。

“在哪儿……”

潘婷掀开被子枕头一通乱翻，终于摸出手机。她松口气正要下床，眼神忽地一凛——枕头上好几根掉落的长发吸引了她的注意。

心，突然间痛到无法呼吸。

对于头发不多的潘婷来说，脱落的头发，触动了她的焦虑开关。

细数过往，头发问题贯穿潘婷的前19年。

4岁那年，父母嫌她头发少，给她剃了光头。从那之后，小小年纪的她养成了出门睡觉都戴帽子的习惯。

经过几轮光头的洗礼，潘婷上了小学，留上了长发。她自认为终于毛发充盈，可到了文艺汇演新疆舞，她，顶着三股质数小辫，孤零零地混迹在清一色六个小辫的发量王者中……

中学，中学就更不用说了，每次理发，打薄、层次这样的词从来不和她沾边。初中、高中毕业照更是大型事故现场，总结来说，就是——风过、头秃。

终于考入了大学，她以为自己能和头发焦虑和解，可就在前几天，就在校门口那家理发店，她只是简简单单说了句剪个刘海，可托尼老师居然小心翼翼开口询问她，剪了刘海可能无法保证颅顶蓬松……靠！这不就是在暗示她，要诚实面对保头顶还是发际线的究极难题吗？！

想着想着，潘婷忘了自己回来的目的，全心在为自己逝去的秀发感到悲伤。她拿起一旁的生发液往头上喷了喷，用心在头顶搓揉。

每天这么虔诚地浇水施肥，就算是沙漠，也该焕发生机，成一片绿地了吧。

“婷婷？”

见潘婷好一会没下来，苏西折返上楼。一进宿舍，正正好目睹了这幅世界名画：大美女潘婷正以犬式瑜伽姿势趴在床沿边，噗呲噗呲往头上灌溉。

根本不用猜，潘婷肯定是在为她那头发操心。

尊重，但不理解。

什么叫捡了芝麻忘了西瓜？

什么叫只见树木不见山林？

老天把窗户和门都给你弄敞亮了，就不允许屋顶带走几个瓦片，制造点瑕疵？

但凡正常人换上潘婷的长相，都不可能会为头发少这点小小的困扰烦恼。毕竟，潘婷可是凭借美貌在学校出圈的风云人物。

大一还没开学那会，一张女高生活照掀起浩天波澜，“血洗”新生群。

照片定格的画面很日常，高中时代随处可见的画面——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长发女生，隔着教室玻璃对镜头露出笑容。

但不普通的是，镜头中的女孩美得惊心动魄。

脸上的笑容自信张扬，杏眼眯成一弯弯的弧度，直视镜头，眼神勾魂。既混杂了这个年龄的清新，又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冷艳。

发照片的人说，这是他偶然进入某个新生的空间时无意中看到的照片。众人好奇，在新生群询问找人，可好事者翻了个底朝天，群里却查无此人。

大家猜测一定是盗图，毕竟现实中，很难有人像照片里那般闪耀。

直到开学那天，有人自带光芒翩翩出现。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照片中的女生，居然就是眼前这位环境学院的新生潘婷。

真人出现，带来的震感更强，群里又迎来了一波讨论热潮。但至始至终，当事人潘婷始终保持沉默。

这份沉默，让苏西刚开始和潘婷的相处带着小心翼翼。她不知道潘婷是否因为容貌，曾经遭遇妒忌排挤或是其他不公平境遇。

后来有一次聊到新生群，苏西斟酌词句再三，小心翼翼询问潘婷为什么从照片发出后，一直保持沉默。

问完话，苏西紧张不已，她担心自己戳穿了一个明媚少女的曾经伤疤。

可事后潘婷的回答，证明苏西多虑了，甚至是高估潘婷了。

真正原因是（潘婷是个沙雕）——

潘婷入群后成天追问生发绝招顺带分享各种生发秘诀，没几天就被当成混进来发小广告卖货的人，移出了群聊。

拜托，正常人谁会在群里问这些啊喂？！

拿到手机，潘婷婷和苏西二人骑车赶往食堂。

进入十一月，冬日气息已弥漫开。天蒙蒙亮，风呼啸而过，寒风入肺。

潘婷下意识裹紧了外套，加快了蹬自行车的频率。她和苏西拐入小道，终于稳稳当当停在了食堂门口。

为了挡风，食堂门口已经挂起了冬天的厚重门帘。潘婷手指冻僵了，苏西也有些哆哆嗦嗦的，二人撑着半个身子，顶开了门帘。

进入食堂的瞬间，潘婷被暖意和食物的香气包裹，冻僵的身体渐渐复苏，终于从刚才骑车的刺骨不适中缓了过来。

“我去排豆浆，你还是喝红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