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调解人

拂晓时分，被取名叫小白的小鹰又在练习了。从高空俯瞰，地上的绵羊就像一团稀薄的白云。身在高空，陈蛋蛋兴奋得微微有点颤抖，那不是恐高的恐惧而是感到自豪。只有山鹰能带他到这样的高度，乌鸦小妹只能在低空飞行。在他的要挟和指导下，小白小鹰毫不犹豫地俯冲下去，它紧收前翼，微微展开翼梢，径直向山下的绵羊群扑去。呼啸着的风就像一堵坚实的水墙，俯冲得身子都热起来，翅膀好像要着火了。

如此笔直地往下，就像一颗炮弹，时速可能有每小时一百公里。

只有人类喜欢高速驾驶，小鹰可不想那么干，这么裹挟下，它也担心，小心脏因为担心，突突地跳着，这样的状态下，后果很严重，陈蛋蛋可能会被吐出来的。暴露在炎热的高原的阳光下，本来就是结实的气状魂灵可能会扩散成蒸汽。

在距离羊群大概一千米的高度，慢慢张开翅膀，然后身子下降速度变慢，打开一大半后，就转为向上抬升。在狂风中，翼梢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就像船板碰触海浪，噼啪直响。还好，小白从羊群后背不高的地方群斜着掠过，疾如子弹，把羊群吓得四散开来。

乌鸦的飞行技术，还可以，在爬升和山谷热气流的托举下，它采用舒服的滑翔，并安抚刚刚激烈跳动的心。下面的羊群不再是一片云，而是漂在绿色山坡上的几块泡沫。

小鹰的成功也是他的成功过，不过，他的教学都是从乌鸦身上自己悟出来的，体验型的悟出来。他发现，稍稍转动外侧的翅膀，可以像开车的方向盘那样转弯。而且空中比小车的转弯要简单，因此能更高速地转弯，只要转动外侧的几根飞羽就可以。

现在，小白小鹰可能是飞行技巧最厉害的一只山鹰。

高速俯冲只是一个技巧，还有很多要学，比如翻斤斗、倒转、急停爬升，旋转俯冲等等，这些技巧都要学。每天训练四个小时，下午上午各两小时。这样的训练在野生动物是没有过的，没有这样的动物这么自律和坚持，所以小鹰的飞行技术算是突飞猛进。人类的自律和严格要求，作用在哪个动物身上，它都会发生神迹一样的变化。当然，山鹰不是人，训练得这么苦，它是会生气的，会反抗，会抱怨，会着急。这个时候，金巴有办法，他朝山鹰的鼻孔吐唾沫，这样就能让山鹰镇定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个，甚至不用人教。可见上辈子他跟山鹰肯定非常亲密。

小鹰累得头昏眼花，陈蛋蛋，那团浆糊却很高兴，说小白将来一定是一只出色的猎鹰。

小鹰小白才不像人类那么急功近利呢，它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用，也不觉得掌握这么多飞行技术对生活有什么意义，能更健康还是更长寿呢？

人类的生活是有目的的，鸟儿的生活还是愚昧，它们不觉得这样的学习就是才华，也不觉得智慧有什么用，更没有理想。这一切都是陈蛋蛋的需要和认知，不是山鹰的，这一切也只是陈蛋蛋的感觉，不是山鹰的。不过，经常的接触，他们现在的融合度已经可以达到一天多，出门一天，不怕死在半道上了。现在的陈蛋蛋甚至想对地下的所有生灵喊：“我自由啦！我能够飞翔啦！”

只要这个，他就对未来的岁月充满激情，不再是上辈子那种病恹恹的样子。

为了弥合山鹰和乌鸦两户鸟类的分歧，陈蛋蛋把自己当调解人，召集乌鸦和小鹰开个座谈会。他居住在小鹰身上，他对鹰语还是不大懂，这个小鹰脑子不聪明，年纪又小，他还住在它里头比较有利于沟通。事实上，他也更喜欢山鹰，因为飞得更高，而且是雄性的。流浪狗和乌鸦小妹都是女的，一个男的寄居在雌性身上，他把自己变性了。

已经集合了一阵子，陈蛋蛋还在设法让小鹰学着如何镇静地面对乌鸦。乌鸦更聪明，它们只是在等着他。

“我们和好吧，因为我们邻居，而且没有厉害冲突，假如以前有什么冒犯，希望你别见怪，那时候我们还没什么交情，看热闹不嫌事大，希望你能理解！”乌鸦小妹先这么说。

这番话，还是挺严肃，处于中间位置，陈蛋蛋努力把乌鸦话翻译给小鹰听，小鹰不管这个，它觉得跟乌鸦合作是一件极大的羞耻，荣誉感让它排斥这样的接触。

“我不觉得它们的嘲笑是一种耻辱，”小白小鹰说，“不过，跟它们接触是我的耻辱，我们是高贵的鹰族，本应站在高高的山崖，俯视众生！”

这是陈蛋蛋没想过的，当真是棒头一喝啊！不过，他不会这么翻译，他只会告诉乌鸦小妹，它可以不计较它们的行为，但不会跟它们合伙。

“什么了不起！”等等，乌鸦仨马上一大堆酸话出来，耳朵里一阵轰响。

话不投机三句多啊，小白退后几步，转身飞走了。

小白说：“这些粗鲁的家伙，跟它们说话都是侮辱鹰族的尊严。”

中间人，还是得继续调解，以和为贵啊。

“生活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嘛，其他都是小事。活下去，尽可能多活些日子，其他不计较行不行。”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