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
立春刚过,天尚未回暖,园子里还是一片萧瑟。
一个眉眼清秀,身着水红小袄青色背心的丫鬟抱着一个匣子匆匆往暖阁里去。
“琥珀姐姐,抱的什么好吃的?赏我一口呗。”院子里的洒扫丫头翠儿笑嘻嘻地凑上前去。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的贱蹄子,一点规矩都没有!赶紧把院子里扫干净,要是让李嬷嬷抓住你偷奸耍滑,仔细你的皮。”琥珀腾出一只手,狠狠戳了戳小丫头的额头。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连道不敢,冲琥珀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抱着扫帚跑开了。
听到动静,暖阁里出来一个与琥珀同样装束的丫鬟,冲琥珀笑道:“谁又惹了咱们琥珀姐姐,大早上发这么大火,又是动口又是动手的?”
琥珀没好气地嗔了对方一眼,“这红脸都给你唱了,可不得我来唱白脸,你还敢说我又是动手又是动口?”
“是是是,琥珀姐姐有理,小的不敢了。” 叫碧玺的丫头笑着帮对方打了帘子,两人一起进了屋。
“少奶奶。”琥珀抱着匣子进了内室,“您瞧瞧这个。”
内室里,谢芳华正懒洋洋地半依在炕几上逗弄琉璃缸的鱼儿,闻言,随意瞄了一眼琥珀手里的东西,“什么?”
随着她转头的动作,斜插在青丝上的珍珠流苏小幅度地晃动了下,慵懒的风情尽显无遗。
琥珀见主子兴致不高,只好再次将匣子托了托,笑眯眯地道:“这是少奶奶与五少爷大婚那日,有人送给您的添香礼,只是并未留下名帖。今儿个婢子整理库房的时候看到这个就想起这件事了,想着拿来给您看一眼,没准是您认识的什么人也说不定。”
“哦?有这事?”谢芳华挑眉,接过了匣子。
这匣子上面的雕花精细,周围的纹理也似水墨一般,看似普通却又隐隐透着不凡。
甫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蜜香味扑鼻而来。
谢芳华愣了愣,正眼一瞧,里头只有一串佛珠手串和一张地契,而散发香味的正是那串佛珠。
她先打开地契看了看,似乎是城外的一座庄子,谢家家财万贯,田宅处处,对于在这种家庭环境长大的谢芳华来说,区区一个庄子,如同萝卜白菜一般,没什么特别。
她随手将地契放到一边,拿起了那串珠子仔细端详。
十几个大小相同的乳白色佛珠串成一串,香味甜蜜浓郁,上面雕刻着佛家六字真言,小巧精致。刚才还神情散漫的谢芳华却忽地坐直了身子,“这是——奇楠?!”
奇楠产自西域,在沉香中算珍品中的珍品,比一般沉香更加软粘,油脂香韵更为丰厚。这奇楠之中又以白奇楠最为罕见,此物若是佩于身,可避邪解秽、清心安神,亦可在应急救命时直接食用,向来被医者大贤们视为养生灵药,又因这白奇楠产量极其稀少,所以更是有市无价。
谢芳华未出阁前,曾跟着父亲谢海昌出海,见过番邦商人出售奇楠,只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便换了珠宝无数,因为当时太过惊讶,加上这奇楠的味道实在特殊,所以谢芳华记得尤为清楚。
她瞪大眼睛,将这串奇楠佛珠对着光线看了又看,秀眉微蹙。
这无疑是送了一座金山给她啊。
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她在脑中将以往的人际关系都仔细过滤了一遍,却依旧没有头绪。
正沉思着,崔大太太王氏身边的丫鬟金蝉来了。
“启禀五少奶奶,五少爷回来了,这会子正在福清院陪太太说话,差奴婢过来给您报个信儿。”她笑嘻嘻地冲谢芳华端了个福。
“五郎回来了?!”谢芳华闻言一喜,暂时也顾不上寻思手串的来历了,顺手往手腕上一撸,一边下榻一边说:“不是说还要几天吗?碧玺,快给我净面梳头;珊瑚,去取我新做的那条裙子;珍珠,去吩咐小厨房做些五少爷爱吃的小食来,快去快去。”
被点到的几个婢女连连应是。
金蝉捏了捏琥珀塞过来的荷包,喜笑颜开地福了福,“谢五少奶奶赏,奴婢告退。”
整个崔府的下人,谁都知道五少奶奶出手大方,打赏丰厚。她刚才特意讨了来海棠院报信的巧活,一是想着讨个赏,二来是为了在五少奶奶这混个脸熟,毕竟这可是这长房下一任当家太太呢。
谢芳华此时哪里还顾上跟她说话,摆摆手就让她退下了,两只手各拿了一根簪子,对着铜镜颇有些苦恼,“配哪根簪子才好?哎,上次五郎送我的那支七巧琉璃簪呢?快给找找。”
“在这呢,这呢。”
“你们瞧瞧,我这口脂是不是红了点?”
琥珀看了一眼正忙着梳妆打扮的谢芳华,默默将放在几案上的地契收进了匣子。
……
崔家一共有三房。
崔大老爷崔仁德是崔家现任掌舵人,妻子崔大太太王氏,膝下有四个女儿只得崔文恪一个嫡子,视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