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在梦中(十三)
死可能还是一件容易事,心碎可比死痛苦多了。”
刘彻偏开头,“那我可以相信谁?平阳公主还是南宫公主?隆虑公主已经嫁到陈家,我同母可以信任的姐妹不多了。”
王皇后似笑非笑,“你在逃避什么?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要你宠阿娇,但是我不要你爱她。我派到你身边的小黄门告诉我你很依恋她,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你都围绕在她身边,一刻也不舍得分开。”
刘彻回避了母亲的话题,“我将来可以信任谁?”
王皇后深深注视刘彻,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当然只有我。彻儿,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这点你比陛下幸运得多,兄弟越多意味着烦恼越多,你同父的兄弟多但你同母的兄弟没有。在父亲的心中你是可以被替换的,但是在母亲这里,你独一无二。”
刘彻忍住不去看阿娇的冲动,回答王皇后,“您的恩德我不会忘记,等到你和我得偿所愿的那一天,您会得到比预想中还要丰厚的回报。”
王皇后后退一步,她有些沮丧地发现自己儿子和自己又远了一步。她冒着生命危险从梁王和栗姬的妒火中为取来儿子取来皇位,但是却没想到儿子在很多事情上对她尊敬却不亲近。未来皇帝的宠幸总有人要去享受,那些人很可能不是她和她的家族,而是阿娇和她的家族。
随着年老色衰,她在皇帝身边的地位已经被馆陶公主送来的美人取代,她惟一能真正把握的只有儿子。强烈的不甘促使她越发平静的微笑,只有抓着扇子的手指绷紧关节,攥得发白。
刘彻似乎感受到母亲的失落,他安慰王皇后,“没有儿子会背叛母亲,惠帝不能,文帝不能,陛下不能,我也绝无可能。您的担忧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王皇后笑了一声,她状似无意地说:“前段日子我听人说你到处找书,现在找到了吗?”
“找到了。”
“能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吗?”
刘彻回避了母亲的目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忘了那是什么书了。”
来自齐国的王先生已经八十岁,头发胡子在岁月磋磨下已经快要全部掉光。他年轻时被认为谋略过人,年老后却常常一言不发看庭前花影婆娑。
邹阳从梁国到长安,再从长安回到梁国,几个月的行程令他身心俱疲。他拜访的人告诉他自己无能为力,还没有回到梁国,他就发现自己对于梁王的处境束手无策。在返还梁国途中,他再次拜访居住在齐国的王先生,“臣①将西行,为梁王和皇帝兄弟二人和好如初,贡献绵薄之力。先生足智多谋,看事深远,有什么话想要说给我吗?”
王先生像是睡醒了一样看着邹阳:“天下诸侯王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您为什么铁了心跟着几次三番要杀您的梁王呢?”
邹阳轻笑道:“天下诸侯王虽多,但是值得依附的不多。他们当中行事乖僻杀人如麻的不知凡几,梁王知人善用,已经算是当世豪杰。何况比起皇帝对晁错,梁王对我已经算是情深意重。”
王先生说:“韩安国不是已经请求长公主代梁王向皇帝道歉了吗?我听说田叔也请求皇帝,为了太后不要追究梁王的过错。”
“话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不意味着皇帝原谅了梁王,他只是暂时饶过梁王。梁王还有五个儿五女,他一旦成为汉廷的罪人,他的儿女也必定无法保全。即使梁王不顾及他作为诸侯王的尊严,难道他还能放弃他的儿女吗?”
王先生无可奈何的叹息:“现在指责梁王已经晚了。”王先生看着被风吹动的树影,发现衰朽的自己如庭前那一截朽木,失去所有活力,经受不起命运哪怕一次的颠簸和戏弄。“可惜那些被梁王杀死的大臣,他们也有儿女亲眷,他们远比梁王的子女更无辜。”
邹阳深深向王先生俯下身,热泪从他眼眶滴落到坐席,“请您和我说一句能帮到梁王的话吧。假如梁王皇帝兄弟失和,那对天下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王先生避开邹阳的目光,“难道你是真的不懂吗?谁做了你和梁王的朋友,谁就是陛下和袁盎那些惨死大臣的敌人。我老了,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像一块烂掉的木头不能再经受雕琢,我想不出什么你想要的主意。”
邹阳啜泣着将眼泪滴到柔软的席子上,许久,他才张着有血丝的眼睛向王先生告辞。临走的时候他放下梁王送给他的五百斤黄金,“您下次过寿的时候,我可能还留在长安为梁王奔波。所以我先把金子留在您这里,省得以后赶不过来。”
王先生心知他这是怕梁王被皇帝问罪后,他也被牵连。到时候他身系囹圄危在旦夕,未必能赶来为自己祝寿。他看着邹阳即将远去的身影忽然叫住他,邹阳知道他有事要吩咐,立刻停下马车。
“我老了,年轻时没有混出什么大名堂,老了更不重用。前先日子想要献上一些自己的计策,但自认为众人做不到的事情我也做不到,众人不敢得罪的人我也不敢得罪。我自认为才疏学浅,但如果你要西行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