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前缘(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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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府中负责天子膳食的太官会记录每一个果子的情况,并且还会记录本次运输有没有延迟、数量有没有少于原定的三十筐。当文帝和他宠爱的邓通、慎夫人在渐台划船,看亭亭荷盖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凉风时,怒气冲冲的御史正接过太官的记录,将无故延迟的西成、成固、南郑三地县官一通臭骂。这文帝十年开始颁布的命令一直延续到今天,在江都国很难见到的枇杷在长安未央宫看来,不过是用来送人情的小玩意儿。
淖姬恨恨地看着淳于婴儿,那些枇杷她一口都没动,淳于婴儿却像未央宫那些娇艳的妃子那样拿来一个果子放进口中细细咬,慢慢咽,将指缝中的汁水都一滴不落地吮干净。淖姬不再看这个娇媚却无情的女人,她深深望向窗外,计算自己能用多长时间游回长安。
淳于婴儿将果核吐出,理了理自己并不算脏乱的鬓角和裙摆,“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想着这么做。”她也看到清清渭水,“真是令人感到奇怪,泾水其实会流入渭水,但是渭水就是这么浑浊,泾水反倒清澈见底。如果我是你绝不死在渭水,死也死在泾水。”
淖姬冷笑,“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要挑个好地方不成?”她一把拽住淳于婴儿的袖子,“你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我。自从你来了就一刻不停地对我冷嘲热讽,千方百计地为难我,那全都是因为你妒忌我!你心里其实很清楚,我和你们从不是一路人,我是一个有家有归处的人,如果我出了三长两短,一定有人为我痛苦!这跟你们可不一样,你们被其他人抛下,自己也选择了堕落,所以你们就用尽全部力气折磨我打压我,想让我崩溃,好让自己舒服点!”
淳于婴儿被摇地花枝乱颤,但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淖姬,她眼睛中的光越发冰冷,简直比窗外的月光还冷淡三分。淖姬也看到了她的眼睛,却轻蔑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妒忌我,因为你是个自暴自弃的倡女,而我不是。礼义廉耻你是一概没有,今天你可以做到江都王怀里,明天就能坐到赵王大腿上。如果给你命令,你甚至连胶西王都敢勾引,但我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 淳于婴儿重复了这三个字,她拿来手边的合欢扇扇风,初秋的金风吹得人一阵一阵燥热,用合欢扇反倒更凉快些。淳于婴儿又轻笑着重复了一遍,“不一样?”
她的笑容收敛了,白净面皮上的五官都像是被冰块儿冻住,“你和我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