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
第二日,依着大梁习俗,新妇要向公婆跪着敬茶,昭宁身为公主自是不必如此,但总要去一趟卫国公府认一认驸马的家人。
沈轻晏起得很早,顺手就把四仰八叉的昭宁拎了起来,昭宁迷瞪一会儿的功夫,沈轻晏已收拾妥当,坐在案边持一卷书静静看着。
昭宁揉了揉眼睛,“啧”了声,确实有些人坐在那里便是一幅画,可太过勤奋就衬得她太过惫懒,不成,往后定要改一改沈轻晏的习性,这六公主府里,除了她从宫里带出来的柳嬷嬷,容不下第二个勤快人。
“你该多睡一会儿的呀,昨天闹得那么累。”昭宁带着虚情假意的笑容,“你我是要相伴一辈子的,睡少了会早死,你也不希望我年纪轻轻守寡对么?”
沈轻晏眼不离书,冷然开口,“我习惯了。”
昭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因着旁边多了个人所以睡不好呢,只是习惯就还好,习惯是能改的,咱们就从今天开始改过来。”
沈轻晏薄唇轻抿,似没有忍住,终于道:“公主睡姿确实扰人清梦,昨晚不是踢腿就是动手。我睁眼至天明。”
“竟然如此!”昭宁皱眉。
沈轻晏以为她心有愧疚,想着不若赶自己去书房睡觉,彼此落个清净,谁知堂堂公主一拍床榻,很肯定地说:“小了,都怪这床小了,我在宫中的床榻有这两个大,回头我同柳嬷嬷说一声,让她换个大些的来。”
沈轻晏不再说话,只是眼角轻轻地抖了一抖。
昭宁倒是欢喜得很,娇滴滴地喊人进来伺候,柳嬷嬷早已等在门口,此时肃然着一张脸,带着一众宫女进来,有条不紊地把昭宁收拾妥当。
用早膳时昭宁也笑眯眯,还经常瞅着面色沉寂的沈轻晏。临出门前,瞧她仍这么乐呵,沈轻晏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因何而笑?”
昭宁闻言正色道:“方才你同我说了长长一句话,与平时很不一样,我心里高兴。”
沈轻晏愣了愣,长长一句话?是控诉她“踢腿动手”那句?
这样也能高兴?
昭宁说完就先行上了马车,唯恐稍迟片刻,自己就笑出声来。
她又不是傻子,那会儿就瞧出来沈轻晏不想与她同榻而眠,可旁的还能商量,这件事……不行。
宫中不比公主府,母后这么多年唯她一个嫡公主,后宫中不知多少的妃嫔盯着后位,巴望着闹出什么大笑话,昭宁想给母后争气,就要让所有人觉得夫妻恩爱,自然不能分房。好在据先前得知的消息,昭宁断定沈轻晏之所以不近女色,是有身体上的毛病,这样正好,她也不必再寻借口拖延圆房。
一想到冷如数九寒冬的沈轻晏吃瘪,她就忍不住偷笑。
柳嬷嬷和碧琴跟在后面上了马车,柳嬷嬷看了眼昭宁,昭宁赶紧收敛,正襟危坐。
公主府人多口杂,昨儿沈轻晏又是问钗环收在哪里,又是要热水,又是要擦脸的白绢,等同于告诉所有人发生了什么。柳嬷嬷等马车晃悠悠动起来,才开口道:“公主,奴婢受皇后娘娘所托侍奉公主,有些该提点的地方难免要讨人嫌——昨晚是公主新婚之夜,怎好直接就给驸马下马威?”
昭宁已经习惯这样絮絮的教导。柳嬷嬷本就是大家出身,这一辈子都在宫中打磨,礼仪最是周全,可惜这么久了,也没有把昭宁的教得贞静守礼。
碧琴暗暗叹气,接下来果然如她所料,昭宁直接拿出杀手锏,拉着柳嬷嬷的袖子摇一摇,“嬷嬷,沈轻晏也没说什么呀,他甘之如饴呢。”
马车外,骑在马上耳聪目明的沈世子脸黑了。
身边跟着的随从问剑亦是习武之人,把这话听得明明白白,震惊地望向自家公子。
沈世子一鞭子抽在问剑所骑的马上,问剑一声惊呼,被马带着往前开道去了。
外头发生了什么昭宁一无所知,只对着柳嬷嬷撒娇,顺便还给碧琴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快来一起撒撒娇,柳嬷嬷自然不再计较。
碧琴哭笑不得地凑过去拽住柳嬷嬷另一边袖子。公主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早已熟稔。
柳嬷嬷脸上的肃然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负隅顽抗地道:“公主既然这么说了,奴婢也不再多言,只是昨日为何没有圆房呢?”
昭宁赶紧说:“我昨日身体不适,嬷嬷也不必同母后说这些小事。”
柳嬷嬷顿时紧张起来,“圆房不是小事,皇后娘娘颇为看重,奴婢会告知皇后娘娘,还请公主恕罪。公主是哪里不适?奴婢这就差人去请太医。”
昭宁抿了抿唇,抓着袖子的手摇得更厉害,“只是累了,嬷嬷就别闹大了,不然才招驸马就请太医,不知道的还以为六公主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柳嬷嬷被摇得有些晕,末了只是夸赞一句,“好,好,公主长大了,做事很有分寸。”
碧琴笃信,便是再来十个柳嬷嬷,再教上十年,公主还是那个公主,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改变